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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2/4)

但是业寺的女尼们从来走不两扇黑的山门,山门外的行人也无法亲一睹天姿国的旧日女的风采。新皇李治登基的钟声在皇城内轰然敲响时,业寺破败的房屋也随之震颤,媚娘那天恰巧是在剃度,钟声初响她的第一缕黑发应声落地,她的枯般的睛却应声睁开,闪烁如梦初醒的光彩。为什么敲钟?她问后手持剃刀的老尼。新天登基啦,老尼说,是登基大典的钟声。媚娘说我要去听钟声,她甩开了老尼的手朝院跑去,被剃了一半的黑发就披垂在白的法衣上。媚娘没有听见后面住持老尼愤怒的斥骂,她一手抓着断未断的长发,一手提着宽大过长的法衣跑到院里,看见许多以前的人已经聚集在那里,她们鸦雀无声表情各异地倾听着皇城的钟声。媚娘仰望着被墙隔离的一方天空,天空清澈澄明,没有一丝云彩,是天之典的佳日良辰,但是她看不见那些大钟,她看不见新天的龙冕仪容,当大典钟声最后的回响消失在晴光丽日下,媚娘双手掩面发了凄绝的哭声,中旧对媚娘的哭声错愕莫名,她们围住她警告,大典之日怎么哭起来了?不怕住持告回里给你死罪?媚娘仍然呜咽着,她说,什么叫死什么叫活呢,到了这里都是明,死了活着都一样。尼庵里的清寂时光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损坏了旧日女姣好的面容,她们每天在经台前相遇,发现各自的容颜像秋叶一天天老去,喜对镜描眉的女们如今青丝无影,光上唯一留下的是衣和恍若隔世的后回忆。住持老尼搜走了庵中的每一面铜镜,其实镜的主人对它已经无所留恋。女尼们通常成双成对地同床共枕,禅房之夜的那些或嬉闹成为业寺生活的唯一乐趣。曾经有人想钻到媚娘的棉被里来,但是对方被媚娘一脚踢下去。媚娘把那个漾的女尼推了房门,她说,我讨厌你们的把戏,不不净的。女尼反相讥,你以为你净,你净就往天里去呀,献了几年的媚态不还是给踢到尼姑庵了?媚娘那一次恶火攻心,她嘴里说着话低下就往对方脸上撞,天不要我也不到你来糟蹋,媚娘把那个女尼撞在门框,仍然不解气,又在她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女尼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庵寺,许多尼姑打开窗朝这边张望,她们看见媚娘的脸在月光下放悲愤的寒气,她手里的那条门栓似乎在迎候所有的侵犯。武才人要疯了。旧日女们窃窃私语着,凭藉她们对武才人的了解,她们认为骄矜自负的人是最容易发疯的,而武才人应该是一个例证。从此没有人敢往媚娘的禅床上爬,但也没有人与媚娘说话了,业寺里的女尼们非常默契地孤立了媚娘。那只紫檀木球仍然陪伴着她。

如果从业寺的山门走来,不消片刻就可以来到长安闹市朱雀门街了,黑瓦墙遮不住果贩小商的沿街叫卖声,而在安业坊一带居住的市民百姓每天可以听见那座尼庵的晨钟暮鼓,那些来自帝王后的女尼们在诵经声中陪伴着先帝的幽魂。

媚娘无法想像纤瘦的采女刘氏是怎样扯断脖上的绳圈的,她只是看见刘氏在吏们的鞭笞声中爬行,从吏们的背下爬了去,然后她看见刘氏像一只惊鹿朝石碑那里俯冲过去,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媚娘看见刘氏的血犹如红在石碑上溅落,映红了终南山沉的天空。

厕所里的情事也许将成为一夕梦,即将登基的新天也许很快会把她遗忘。太宗驾崩的第二天早晨天气忽忽晴,骠骑兵的壮观队在太治的率领下离开终南山,护送天灵柩回长安。媚娘和一群女站在凉亭里目送那支人渐渐远去,黑漆鎏金的灵柩已经变成一个黑,而太治单薄的影也湮没在一片黄烟之中,满脸凄的媚娘,她无缘与新天再说一句话再添一分情了。山下还有十余辆简陋的光板车,那些车将把翠微里的女分别送往皇城掖或者长安的尼庵。重返掖的是那些从未受幸的女,而那些曾经被宦官抱上天龙床的女在凉亭里哭成一团,她们已经知车将把她们送往业寺了此残生。采女刘氏就是在走向车时突然发狂的,媚娘看见她突然扔下手里的包裹,朝谷地里狂奔而去,吏们立刻策赶去。吏们在树林间追采女刘氏的场面令所有女们伫足凝望,媚娘看见吏们的四方阵轻易地围住了那个疯狂的女,刘氏绝望的叫声听来撕心裂胆,我不去尼庵,让我回家。吏们的绳圈同样轻易地住了刘氏的脖颈,刘氏的手扯拉着脖颈上的绳圈,她的喊叫仍然尖厉而凄凉,皇帝只幸我一次,我不去尼庵,我要回家。

现在孤独的木球游戏改变了它的义,媚娘在地上画的白圈分别意味着疯、死和大幸。原来还有一个白圈内写着生字,但她把它掉了,这个白圈对于她已经丧失了赌注的意义。

媚娘冷静地把大幸之圈一再地缩小,她意识那几乎是一个奇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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