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刘郎发奇致

【附】周汝昌先生1999年12月12日信

冬福！

善察能悟慧心殊

小诗寄心武学兄〓解味

万喙红谈主

你的“四仙姑”引起我极大注意！这也许是“善察能悟”的又一佳例。但“今晚”（刘注：指天津《今晚报》）那小字我已全不能“见”你能否设法给我一份打印放大本？我细读后拟撰一文以为呼应。

近来商略四仙姑

周汝昌

那么，这痴梦、钟情、引愁、度恨四位仙姑，是否也暗指着贾宝玉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四个女呢？细细一想，也有可能。读毕《红楼梦》前八十回，一般读者都会获得这样的印象：贾宝玉一生中，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这三位女对他是至关重要的，林令他如痴如梦地恋，他不信什么“金玉良缘”的宿命，只恪守“木石姻缘”的誓愿，太虚幻境中的痴梦仙姑，有可能是影林黛玉。钟情大士影谁呢？“大士”的称谓筛掉了别，令人有“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一类的联想；但“大士”前又冠以“钟情”难是暗示史湘云钟情于贾宝玉？岂不自相矛盾？不然，情有儿女私情，有烂漫的青友情，史湘云与贾宝玉的青浪漫情怀，在芦雪亭中共同烧烤鹿一场戏里表达得淋漓尽致“且住，且住，莫使光别去！”如此考校，钟情大士是影史湘云，差可成立。引愁金女自然是影薛宝钗了，她是金锁的女，其与贾宝玉的情纠葛，给后者带来了“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愁苦，虽然那苦中也有冷香氤氲，甚至后来还有“举案齐眉”之享受，但“到底意难平”

“千禧”是个洋概念，本与中华文化无涉，但既值此际，我们讨论四仙姑，亦极有味也！

会在大苦闷中沉沦；最后，在生活的磨炼中，终于憬悟，渡过胡愁恨的心理危机，迎来成熟期的一派澄明定。

谁是贾宝玉一生中第四位重要的女呢？这在前八十回里虽初了端倪，但要到八十回后方能令读者若观火，那便是妙玉。第十七至十八回中明确代，妙玉从苏州玄墓蟠香寺来到都城，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到都城拜谒观音遗迹和学习贝叶遗文，贝多树、毕钵罗树、菩提树，即使不是一树多名，也是相近的树，这都坐实着妙玉的“活菩萨”份。据我的考证，并已通过《妙玉之死》的小说所揭示，在八十回后，妙玉不仅起着挽救贾宝玉命的关键作用，还使宝玉与史湘云得以邂逅，相依始终，那是一位终于使贾宝玉了悟前缘，超越恨情愁，在悲欣集中宇宙的命运使者——以度恨菩提影，实在贴切之极！

１９９９年１２月１２日

心武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