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后方目标实施战略轰炸。“这种战争的结局必须建立在摧毁一国人民的物质和精神力量上。人民时时处处陷入一种可怕的灾难之中,直至整个社会组织最终崩溃。”《制空权》,65页。整个国家将成为战场,任何地方在任何时间都有可能遭受空中打击。很快,杜黑的理论得到应用。首先是德国干涉西班牙内战,在1937年4月把一个小镇格尔尼卡炸为平地。毕加索画了一幅画,以这个小镇为名。他称他的画“格尔尼卡”为德国的杰作。作为战略攻击,日本对陪都重庆的大轰炸第一次实现了杜黑的预言。从1938年2月18开始,轰炸持续了5年半,日本飞机共炸死市民近1?2万人。然后,1940年9月到次年5月的伦敦轰炸、1940年11月的考文垂轰炸、1945年2月的德累斯顿轰炸、二战后期的东京轰炸、广岛和长崎的原子弹轰炸,给这些城市带来了毁灭性打击。在越南战争期间,美国实施“地毯式轰炸”更是志在杀伤平民。冷战后,武器进步减少了敌国平民的伤亡,但这只是精确制导技术的一个副产品,轰炸者并不在意平民的伤亡。北约对南斯拉夫的轰炸,美国对伊拉克的轰炸,仍然沿用了杜黑的战略,对城市和民用目标实施毁灭性打击,以摧毁民众的信心和敌国的战争能力。这些轰炸造成了巨大的生命和物质损失,效果非常明显,特别是二战初期德国对波兰、荷兰、比利时、法国的空中闪击战。但是,轰炸并不像杜黑预言的那样,总是能够决定战争的胜负。并不总是“很快,人民自己出于自我保存的本能,为了终止恐怖和痛苦,将会起而要求结束战争——而这将发生在陆、海军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动员之前!”《制空权》,62页。有时,轰炸激起了更强烈的反抗。
飞机也改变了海战的模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海上空中力量的主要任务是搜索、侦查。那时的飞机还很简陋,携带的弹药很少,不足以对海上目标发起攻击。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空中力量(陆基或海基)已经能够压制住海上力量,小小的飞机比军舰击沉了更多的舰船,宣告了巨舰大炮时代的结束。航空母舰战斗群成为海军的中坚力量。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的主要武器平台是航母。1942年5月,两国海军爆发珊瑚海海战。这是美国和日本之间第一次大规模正式海战,但双方的军舰却根本没有交火。发起攻击的是舰载机。当时的美国海军军令部长(ChiefofNavalOperations)、海军上将恩斯特?约瑟夫?金称之为海军史的“第一次”《西洋世界军事史》卷三,405页。日本在美国海空军的攻击下步步退守。它防守本土的撒手锏是神风自杀飞机。美国取得最后胜利的武器是飞机投放的原子弹。
在非洲和欧洲战场上,美国的进展也得益于制空权。大西洋的反潜作战需要飞机,而盟军的飞机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德国潜艇开始是攻击武器,后来成为被猎杀的目标。在诺曼底登陆中,盟军的空降兵虽然非常不顺利,但还是在战线之后牵制了德军部署。
1948年,苏联以维修道路为理由,封锁了通往西柏林的陆路和水路交通。西方占领的大半座城市似乎成了苏联的囊中之物。西方国家对西柏林的空运持续了1年,突破了苏联集团的阻断。苏联挑起争端,最终却解除围城,在冷战中开局不利。这场冲突中起决定作用的是空中力量。这是利用空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较早例子。西方的物质从空中进入西柏林,同时,东方的人员经陆地逃往西柏林。在10多年中,数十万人逃亡。苏联和东德大伤脑筋,于是又出一招,于1961年8月修筑了柏林墙,沿途埋设地雷。加上古巴导弹危机,那段时间是冷战的高峰期。1989年,冷战随着柏林墙的倒塌而告终。
在二战之后很多年,拥有制空权能够压制地面部队,大量杀伤地面部队,却不能击溃或消灭地面部队。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都是如此。这两个国家地形复杂,森林广布,遮蔽了空中的视线。美国对越南实施地毯式轰炸,惨无人道地轰炸所有目标,仍不能阻止北越的推进。不过,飞机技术和制导技术进步很快,空中的优势得到加强。在科索沃、阿富汗和两场伊拉克战争中,空中力量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在科索沃,盟军持续轰炸,没有动用地面部队就迫使南联盟撤军。在两次伊拉克战争中,美国的地面部队主要担任最后的清理工作。在可预见的未来,空军的作用仍将继续上升。但赢得民心仍将需要在地面上。
争夺制空权的目的,一是保证己方,二是打击敌方。拥有“制空权”的一方可以从空中调动军队和物质,或直接打击敌人,而不必经过陆地或海洋,大大减少了地理环境的制约。对飞行的主要限制是技术因素。飞机的滞空时间和飞行速度相对有限。因此,一国需要在陆地或海洋上建立基地,接近潜在的目标。即使将来飞越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旅行像乘坐公共汽车一样快捷、便宜,但仍不能清除地理障碍,时差、语言、文化、宗教不会因飞行速度而改变。美国在研制一种能够不间断飞行的环球轰炸机。它可以从美国起飞,在几小时内到达全球任何地方。这种飞机可以威胁欧亚大陆的安全,但不会帮助美国融入欧亚大陆。洲际弹道导弹没有使美国成为欧亚大陆国家,同样,新型轰炸机也不会。
d?对陆地的再重视
杜黑的理论不是凭空而出的。他在军校接受的是炮兵教育。他实际上把空军比作炮兵,从炮战中汲取灵感。英国军官J?F?C?富勒认为,杜黑回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炮主义,只不过把发射(投掷)炮弹的角度从水平改为垂直。《装甲战》,300页。在飞机加入一战的时候,陆地上也有了新型武器——坦克。因此,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制空权理论没有一枝独秀。在《制空权》出版11年后,也出现了基于新的技术的陆战理论。1932年,富勒发表了《装甲战》。富勒的“装甲战”思想起源更早,是他在1917年夏季看到英军溃败时产生的。如这本书的副标题所示,它实际上是一本“野战勤务条令”讲义,侧重于装甲战术运用。富勒认为,可以用装甲部队来对付空中力量“地面机械化与空中摩托化是密切相关的。”《装甲战》,35页。
富勒的理论在英国一度被忽视。在二战爆发之前,英国步兵学校只有6位军官借阅过刊登富勒“野战勤务条令”讲义的《步兵杂志》,《装甲战》,2页。这是别人所写的前言介绍的情况。还未必是为了读他的文章。不过,《装甲战》在德国和苏联都受到重视。德国的海因茨?古德里安将军、苏联的铁木辛哥元帅予以极高评价。古德里安是装甲战的另一位理论先驱。他的书籍被翻译成法文,却没有受到法国军官的重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和苏联国家都集中使用坦克和装甲车辆,把它们作为主要的地面攻击力量。一批名将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德国有隆美尔,苏联有朱可夫。此外,美国有巴顿,英国有蒙哥马利。他们都是指挥装甲部队的将军。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的顺利推进,得益于装甲部队与空军的协同作战。德军飞机实施纵深轰炸、装甲部队快速推进的闪电战(闪击战),捷克、波兰、法国没有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就失败了。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盟军和德军多次出现坦克集群的对攻。在库尔斯克战役,4000辆苏联坦克和2700辆德国坦克,以及大炮,在南俄大草原交战。
因为铁路的普及,大陆上的交通便捷了许多。麦金德因此断言陆权将超过海权。但火车的载货量远远不及远洋货船,而且成本高过海运很多。现在有了高速铁路,却更适合客运,而不适合大宗货物的运输,因为成本太高。空运也同样存在着成本的问题。现有技术仍不能大幅度降低陆地运输的成本,不能提高运输量。就军事行动而言,陆权对海权仍然处于劣势。但这个劣势不是不可弥补。在另一方面,在政治制度的优劣及道德号召力大致相同的前提下,大陆国家占有优势,因为它在地理上和文化上更接近其他大陆国家,更易于争取到人心。总体而言,在新技术条件下,大陆国家仍将具有地缘政治优势。
美国有类似声音,但角度不同。米尔斯海默认为“战争靠庞大的陆军而不是海上的舰队和空中的飞机赢得胜利。最强大的权力是拥有最强大陆军的国家。”《大国政治的悲剧》,121页。第四章是“地面力量的首要地位”在这一点上,他很可能是错的。掌握制海权和制空权的国家也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未必需要陆军对决。在军队严重依赖高技术装备的时代,拥有优势海军和优势空军的国家一定也有发达的陆军。米尔斯海默是美国人。他像另一个岛国人麦金德一样夸大了陆地力量。他的出发点是从岛国控制整个欧亚大陆,而大陆国家则是从大陆出发,保证海洋航行的畅通。因此,米尔斯海默对陆海空军力量的判断标准与大陆国家有很大的差异,容易高估陆军的作用。比如,他的结论中有两条是“单有封锁不可能迫使敌人投降”《大国政治的悲剧》,130页。“从海上进攻大国的领土要比从陆上入侵来得困难”《大国政治的悲剧》,160页…可以看出,米尔斯海默研究的是在向大陆国家攻击时的困难;大陆国家考虑的是如何突破海洋封锁,而不是等到敌人登陆入侵——已经有了主动与被动。差异是由于海岛国家和大陆国家的目标不同造成的。
不过,米尔斯海默有一点是对的。他说:“即便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不可能征服只靠船只才能达到的遥远地区。因此,大国的野心只能主宰它们所处的地区以及在陆地上能达到的毗邻地区。”《大国政治的悲剧》,120页。美国是一个例外。美国曾经在短时期内征服了遥远地区。然而,它的全球霸权是世界大战和冷战的一个副产品,是在众多盟国的支持下做到的。这样的支持只有在极端条件下才能获得。冷战结束后10多年,美帝国已经呈现颓势。美国主导的全球化力量将更为分散,区域化的势头将更强劲。原因就是大国投射影响的能力有限。
e?高边疆与星球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