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但是你不能调因为你在批判就优越于其他人，千万不能。因为我小时候见过的知识分过多地表现了这不知羞耻的优越。在中国，凡是现反文化反智力的倾向的时候，恰恰是知识群在丑化知识分，自己整自己。而一旦尊敬他们了，他们就飘飘然，得意一时啊。连找对象都讲文凭，大学生要好使得多。然后他们就不断地发现真理，变成真理的布者、演讲者。八十年代他们确实风光过，但他们的自我定位不成立。不像今天，九十年代，知识分似乎又可怜了一些。沧桑了一些。我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有儿落井下石呀，好像在人家走背字儿的时候蔑视人家不应该呀。我也听别人说他们很难呀，不容易呀，但他们不难的时候并不自重。我觉得他们的沉浮与生活没有太大关系。现在，大众文化这么生猛，他们再说在上的话，已经没有人听了。但他们中还会不断地有人来说这些话，讲我们国家该往哪里去，我们民族的前途应该怎么样。在这上我好像是一个很极端的人，我觉得这个不需要任何人讲。就是说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我选择。知识分的责任在哪儿呢？就是提倡所有人自我选择，批判所有想一统天下的理、权力或其他的什么。我自认为我就在这个立场上看知识分。相互攻击的时候，当然有许多意气用事。但那立场是本的。

导师都没有可能。其实我与他们没有什么个人恩怨，我个人也没受到来自知识分的什么刺激，我对知识分的蔑视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是因为他们在社会中的拙劣表演。就我个人，在某程度上我觉得上不上大学真不那么重要。我的思维方式不是他们的那，我在学校中看到的中国知识分总是劲劲的，以为有优越。当然就我个人而言，大众也是很可疑的。凡是象的泛泛而谈的东西都可疑。我的思维方式总是以的个人的东西为基础的，那些的才真实。一象就有拉大旗作虎的嫌疑。我认为我自己这样的知识分是本不合适的。该是个什么就是个什么，是不是？人的弱不能通过知识的积累来提，本不到。我觉得，你以为作为一个拥有知识的人，或者是你作为拥有思想的人，你比其他人优越这块儿就不太成立，你说你有知识所以你就在德上成熟或完善，也不能成立。

王朔：是啊。假如说我上了学就不会是现在这路，我会觉得这路不合适。但我没上大学，就不会使用他们教的那一，现在我觉得，那一中没有文学。没有那一，我又要写小说，所以我只能这样写，只能拿自己的东西写。他们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也无所谓，反正是撞着走。没想到还撞上了，这完全是意外。如果除开了他们那没别的，可能我就得不到承认，谁也不认。

老侠：知识分们以前所持的文学观念、小说观念是另外一，也就是我们年轻时接受教育那一。

王朔：这是扯谈。完全是自欺欺人。话又说回来，他们是不是懵了，不自觉的。我觉得不是。起码他们中有一类人不是，他不是不明白这个"灵魂工程师"要什么，他明白，非常明白，他就要利用职业上的优势，知识的优势去这么。所以只要他们不讲自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不想去塑造人，我对知识分就一成见也没有。咱们大家都自我批判，然后批判社会，我觉得批判是知识分的职业要求，是社会分工的要求。是知识分，就要有清醒的批判意识，就得这么。

你，从一开始就不承认。我还是幸运的，八十年代有个好现象，就是刊，有的刊是求新的，不像现在是求同的。那时候似乎不看有价值没价值，只要你新，他就喜发。你可以说这是盲目求新。盲目也好，什么也好，但他就是喜新的

老侠：有时，知识分的优越就表现在他的批判中，要批判，清醒的批判，就一定要有非凡的目光和勇气。

老侠：就比如说知识分或作家想"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塑造人的生命。

不是说我有别的招没用，而是只有这一招。我没有别的，没有其他的原因。

老侠：你当时写小说的时候，没觉得这一立场这一招很险吗？那可是知识分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是文化领域内的权威，可以决定一个新来的作家的未来命运。

王朔：那倒没有。因为我要不欺骗自己，就只能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