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红

都红来到“沙宗琪推拿中心”比王大夫和小孔还要早些，当然，也早不到那里去，也就是几个月的光景。她是季婷婷推荐到“沙宗琪推拿中心”来的。因为初来乍到的缘故，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都红每天都要和季婷婷厮守在一起。说厮守其实有些过分了，推拿师们的生活半径就这么大，无非就是推拿中心的这点地盘，再不就是宿舍。要是说厮守，十几号人其实每一天都厮守在一起。但是，就在这样的拥挤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一些亲疏。她和她要好一些，他和他走动得要多一些，这些都是常有的。不过，都红只和季婷婷也就厮守了一两个月，很快就和高唯走到一起去了。

高唯是前台。健全人。如果都红的视力正常，都红一定可以发现，高唯是一个小鼻子小yan的姑娘。还爱笑，一笑起来上yanpi和下yanpi之间就没有任何东西了，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光。大yan睛迷人，小yan睛醉人。高唯眯起yan睛微笑的时候实在是醉人的。都红看不见，当然不可能被高唯的小yan睛醉倒。可都红和高唯一天天好起来了，这是真的。好到什么地步了呢？高唯每天都要用她的三lun车接送都红上下班。盲人的行动是困难的，最大的困难还在路上。现在，有了高唯这样的无私，都红方便了。不知不觉，都红把季婷婷撇在了一边。即使到了吃饭的时间，都红也要和高唯肩并着肩，一起咀嚼，并一起下咽。

高唯前来应聘的时候还不会骑三lun车。自行车当然骑得很利落了。来到“沙宗琪推拿中心”的第一天，沙复明给高唯提chu了一个要求，赶jin地学会三lun车。高唯说：“自行车两个lun子，我骑上去就跟玩似的，三lun车有三个lun子，还不是上去就走么？”沙复明就让高唯到门口去试试。一试，chu洋相了。高唯居然拿她的三lun车和墙面对着干，一边撞还一边叫。所有的盲人都听到了高唯失措的呼喊，最终“咚”的一声，高唯和三lun车一起被墙面弹回来了。笑死了。

高唯从地上爬起来，研究了一番，明白了。自行车虽然有龙tou，但拐弯主要还是借助于shenti的重心，龙tou反而是辅助xing的了。三lun车因为有三个lun子的缘故，它和路面的关系是固定的。到了拐弯的时刻，骑车的人还是习惯于偏转shenti的重心，可这一次不guan用了，三lun车还是顺着原先的方向往前冲。那就刹车吧，不行。三lun车的刹车不在龙tou底下，用的是手拉，情急之中你想不起来也用不起来。这一来车shen就失控了。高唯的运气好，她试车的时候前面是墙，如果是长江，三lun车也照样冲下去，高唯她叫得再响也没有用。

前台最要jin的工作是安排客人，制表和统计一样重要。但是，在推拿中心，有一项工作也必不可少，那就是运送枕巾和床单。an照卫生bu门的规定，推拿中心的枕巾和床单必须一人一换。用过的枕巾和床单当然要运回去，漂洗干净了，第二天的上午再运过来。这一来就必然存在一个接送的问题。为了节约人手，沙复明就把接送枕巾和床单的任务jiao给了前台。不会骑三lun车，无论你的yan睛怎样地迷人和怎样地醉人，沙复明jian决不录用。

好在三lun车也不是飞机，尝试了几下，高唯已经能够熟练地向左转和向右转了，还能够十分帅气地从kudang的下面拉上刹车。和推拿师以及服务员比较起来，在推拿中心zuo前台算是一个好差事了。主要是可以lun休。也就是说，zuo一天就歇一天。但是，高唯从来都不lun休，每一天都要上下班。她上班的目的是为了把都红送过去，到了shen夜，再用三lun车把都红接回来。正因为这一层，都红和季婷婷的关系慢慢底淡了，最终和高唯走到了一起。她们两个连说话都不肯大声底喧哗，而是用耳语。叽叽喳喳的。如果有人问她们：“说什么呢？”都红一般都是这样回答：“说你的坏话呢。”

季婷婷把这一切都“看”在yan里，心里tou老大的不痛快。好在都红聪明，在这个问题上调剂得不错，时不时给季婷婷送一些吃的。比方说，三四ban橘子，七八颗hua生，四五个mao栗子。每一次都是这么一点点，却亲亲热热的，像是专门省给了婷婷姐。这一来反而把这一点可怜的吃食弄chu人情味来了，越是少吃起来才越是香，完全是女人们之间的小情调。都红偶尔还给季婷婷梳梳tou。季婷婷究竟是一个心xiong开阔的女人，又比都红年长好多岁，不再介意了。她对都红的态度分外地满意。都红都意思到了，行了。都是盲人，可以理解的。和“三lun车”把关系搞搞好，多多少少是个方便。

都红学推拿不能算是专业，ding多只能算是半路chu家。还在青岛盲校的时候，她的大bu分jing1力一直都hua在音乐上了。如果都红当初听从了老师的教导，她现在的人生也许就在舞台上了。老师们都说，都红在音乐方面有天分，尤其是音乐的记忆上面。一般来说，当事人永远也不可能知dao自己在某个方面的才能，当这zhong才能展louchu来的时候，他能知dao的只有一点——zuo起来特别地简单。

音乐相对于都红来说正是这样了。都红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