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院活象一黑井，响遍了一些忘记放开锁链的狗的吠叫声。

“她死了。”他一面望着那一排长长的大厅，一面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注意地听着，喃喃自语着“已经死了啊！”他不停地唠叨着，但是他不知他想到的是妻，还是工厂。他越走越慢，从一间大厅到另一间大厅，从一层楼到另一层楼，从一个车间到另一个车间。

这些大厅充满了沉的、坟墓般的寂静。过两旁成行的车床好象一个由于失去支撑力而弯下腰的骨架，上脱落下来的带有如割断的棉纱和线缕一样挂着，上面布满了长发般的蛛丝；一条条印布也松松散散地挂在这里，宛如一堆堆散的僵死的兽。

①原文是德文。

过来，以清冷的目光盯着儿的脸，蜡烛也从她手中掉下来了。她用僵冷的手掌握住儿的手，一丝回光返照的微笑在她发青的上掠过，她把嘴动了动，可是除了那呼噜呼噜的息之外，没有发别的声音。

夜已沉。当他苏醒过来时，繁星正如闪光的珠一样，颤抖在苍穹上，罗兹城已经在万籁俱寂中睡，只从城外某地的一栋房里，传来一两声小手风琴声。

在车间里，四堵大的石墙巍然矗立，寂然凄然，黑魆魆的。月亮已经落下，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星星发苍白的微光，被黎明前的雾霭遮住，好象由于黑夜与白昼的搏斗而失去了光彩。东方广的天际，已经了白光。

克斯把脸埋在被里，象孩一样地痛哭。老乌姆痴呆呆地站着，俯死者之上，摸了一下死者的太和两只冰冷的手，最后一次情地看了看她那大睁的睛，那双好象表示惊异地凝望着永恒世界的睛，接着他用他的哆哆嗦嗦的手指合上她的，便慢慢地、两步一歇、三步一回地走去了。

克斯虽然知这已经是生命的终结，依然立即派人去请维索茨基，非常焦急地等着他来，每过一会儿，就不安地侧耳静听母亲是否还活着，是活着，可存在的不过是无意识的生命。有时候，从她中发一片轻微的，抖动一下嘴，用僵的手指作某无意识的动作，然后她又一动不动地仰着面，连躺几个小时，毫无生气，一双大睁的睛凝望着死亡之夜，笼罩着大地的夜。

走到妻房间的门时，他踟蹰了片刻，但还是去了。

乌姆久久地看着这个场面，似乎想要将它永远保留在记忆中，又好象是对它不可理解。他回到了自己房里，提起一盏着的汽灯，象近来经常夜不成寐的时候那样，到工厂去了。

他站了起来，慢慢走过沉浸在宁静和黑暗中的整座住宅。

最后，他在一间空、昏暗的办公室里，坐在一堆巾上，一动也不动，什么也不想地坐了很久。

维索茨基和博罗维耶茨基从乌姆家来时，心情很沉重。

园里刮起了风，把矮小的丁香树到了窗旁，使一簇簇鲜打在玻璃上，象紫的睛一样探望着这个弥留之际的病人渐渐僵和一动不动的脸；病人的下颚越来越下垂了。

床塌已被抬到房中间，亡人已经盖上了床单，但仍隐隐约约地显脸的廓。

桌上着几支蜡烛，还有几名女工在作祈祷，唱着《安魂曲》。

在汽灯照明的仓库里，他看见尤焦正睡在货堆上。他没有叫醒他，又穿过了几间空的、寂静的房间；整座住宅都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餐厅里，他见到克斯睡在沙发上，因为克斯才从特拉文斯基家回来，还穿着燕尾服，打着白领带。

“我真为克斯叹惜，他很他母亲。他母亲这

微风拂着打开的窗放下的窗帘，摇曳着里面的帷幔。

他什么也听不见，于是走了一条黑糊糊的象地一样的长廊里，那里散发着一阵阵腐烂东西的刺鼻的臭气；他的脚步声也在一片空寂中传开了。

奥古斯塔夫人①哭得两只都了，她膝上放着几只猫，正在沙发上打盹——

维索茨基终于来了，博罗维耶茨基也随后来到，但是他们都肯定以为，乌姆夫人前几分钟已经大行西归了。

她嘴上的笑容已经凝聚。她把脸转向窗，一双渐渐死灭的睛凝望着苍茫的暮，凝望着象块块黄铜一样、在灰天空中浮游、慢慢消失着的最后几片云霞。

他迈着机械的步慢慢穿过一间间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