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茨基看不惯这里的景象,他宁愿住自己租佃的房子,虽然不很方便,但这是在城里,和朋友们在一起。博罗维耶茨基和他们不仅有着莫逆之交,他和他们早就关系亲密,多年相处已经很习惯了。他们在里加的整个学习期间都在一起,他们一起出国,几年前也是一起来到罗兹的。
博罗维耶茨基是一个化学家、印染行家,巴乌姆是一个织工,韦尔特毕业于商业学校。
他们在罗兹各有一个不好听的称呼:“韦尔特和两个大写C”或者“巴乌姆和N—RS,即三个罗兹弟兄”
默里要见博罗维耶茨基,一直跑到花园里来了。他见到卡罗尔后,老远就用一块床单那么大的手绢擦着他那不断出汗的手。
“我以为你根本不会来的。”
“我不是约好了吗!”
“我这儿有一个年轻的华沙人,他是不久前来罗兹的!”
“是个什么人?”博罗维耶茨基来到了门厅里,里面天花板上的板画大都画的是裸体女人。他脱下大衣,随随便便问道。
“商人,要开一个委托行。”
“见鬼,你在街上每遇上十个人,就有六个人是新来的,要开委托行,就有九个要赚大钱。”
“在罗兹常是这样。”
“可不是,但愿这些新来的人都是‘颜料’,最劣等的‘媒染剂’。”
那个华沙人科兹沃夫斯基懒洋洋地从沙发床上爬起来,和卡罗尔打了个招呼,又有气无力地躺下了,同时不停地喝着默里用火水壶给他沏上的茶。
他们的谈话兴致很高,因为默里早晨到过城里,他讲了一些企业破产的情况。
“有二十多家公司倒了大霉,究竟还有几家会破产,这还要看。总之,沃尔克曼已经摇摇欲坠了。格罗斯曼·格林斯潘的女婿也在数难逃。有人说弗吕施曼也在等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今天很早就躺下了,还怕别人来打搅他;他要赚一笔钱,因为他要为女儿制嫁妆。还有人说特拉文斯基今天一直在找银行家们,他的情况也有点不妙,你认识他吗?博罗维耶茨基先生!”
“我在里加的同学。”
“我看,我们这里全是乱七八糟和冒险。”科兹沃夫斯基叫了起来,一面搅拌着茶。
“华沙怎么样,一直在演《米卡多》①吗?”卡罗尔讥讽地问道。
“你是说很久的过去,很久的过去。”
“我老实承认,我不了解目前华沙的状况②。”
“我看见的是,现在华沙一直在演《的罗尔来的捕鸟人》③,一出绝妙的戏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的鸟儿。’④”年轻的华沙人兴致很高,不由自主地哼起来了“我告诉你,乔斯诺夫斯卡⑤干脆就是一位女神。”——
①《米卡多》,英国作曲家阿图·沙利文(1842—1900)的轻歌剧。
②原文是法文。
③《的罗尔来的捕鸟人》(1891),德国作曲家卡罗尔·察莱尔(1842—1898)的流行的轻歌剧。
④《的罗尔来的捕鸟人》中的一个华尔兹舞的歌词。
⑤克莱门蒂娜·乔斯诺夫斯卡,华沙当时著名的歌剧和轻歌剧女演员。
“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士?”
“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哈!哈!哈!”华沙人放开嗓子大笑起来。
“罗伯特先生,把你新布置的房间让我们看看吧!”卡罗尔请求道。
他们马上来到了这栋房子的另一边。
“这是一个藏放漂亮家具的仓库啊!”博罗维耶茨基十分惊异地吆喝着。
“真漂亮,对吗?”默里感到自豪和满意地唠叨着,他把他的房子的全部摆设展示出来了,让大家看。他的两只白净的眼高兴得燃烧起来,那宽大的嘴也露出了微笑。
这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小巧玲珑的客厅。在白紫罗兰色地毯上,摆满了糊上黄壁纸的家具,周围挂的帘子也是黄色的。
“这是一个漂亮的设计!”卡罗尔叫道,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十分和谐的色调。
“漂亮,对吗?”默里感到幸福,他不断擦着自己的手,想要摸摸那绸子窗帘。
他的驼背打起哆嗦来了,因此他时时刻刻都要把那蒙在背上的大衣提起来。
“下面是她的房间,她的客厅。”默里低声地说,他将手抹上点油后,把他们带进了一间小小的房里,这儿摆放着一些制作得十分精致的器皿和瓷玩具。
窗子下面有一个大金丝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盛开着的风信子花。
“看来你全没有忘记。”
“我想的是这个。”默里高声地说,他擦了擦手,把大衣整理了一下,然后将他的瘦长鼻子深深地插在花中,呼吸着它的香味。
他还让博罗维耶茨基看了卧室和这后面的一间小房。
所有这些房间都布置得很讲究,各种家具的使用也很方便,到处都可以看到这是出自一个内行和很爱自己未来的妻子的人之手。
最后他们回到了客厅里,卡罗尔坐下后,十分惊异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很爱她。”他喃喃地说。
“爱,非常爱!你知道,我是怎么常常想她的吗?”
“可是她呢?”
“安静!…我们别说这个人!”默里对卡罗尔的提问有点发慌,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椅子上虽然没有尘土,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也扫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