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山迷云（上）

嘉靖四十二年，寒冬腊月，时已三更，福建同安城北二十里，中军大帐内。灯光下，福建总兵戚继光手拿一纸素笺，凝神沉思。但见笺上写dao：

戚将军麾下：

小生不辞而别者，将有所图。待得手之后，再至军前，以效犬ma。望容勿咎。

钱思玉顿首

这一纸素笺是钱思玉两年前不辞而去时留下的，那是台州大捷后不久发生的事。而今倭寇gui缩同安，攻克不下，戚继光未有良策，心烦之际，取chu这张留笺，不由得想起了这位足智多谋的钱先生。

八年前，戚继光受东南总督胡宗宪之委，任宁、台、温参将，去浙东防倭。越一年，经几战，有小胜。

一个初秋的夜晚，时已三更，在台州城北中军大帐内。戚继光练兵之余，虑官兵闇弱，正在灯下寻思募兵之策，忽然中军官来报：“有义乌知县汪dao昆在辕门外求见。”

戚继光暗忖：我与汪知县虽有一面之缘，但无甚jiao往，何以夜半前来军帐？且见他再说。遂dao：“有请！”

汪dao昆至中军帐躬shen施礼dao：“卑职拜见戚将军。”

戚继光起shendao：“请坐。汪大人夤夜来下官行辕，有何见教？”

汪dao昆dao：“将军肩负讨倭重任，戎务繁忙，卑职本不当shen夜来此打扰。情因敝县境内乡民与矿工常持械殴斗，近日来愈加激烈，卑职屡次调解无效，事情在急，是以乞请戚将军移辕义乌，就地弹压。”

戚继光dao：“可知械斗原因么？”

汪dao昆dao：“义乌山区，土地瘠薄，本来良田较少，却因采矿又占去了许多，由此产生乡民对矿工的仇恨，故而械斗不休。”

戚继光dao：“可知双方领tou之人是谁？”

汪dao昆dao：“一方为矿工tou目王大刀，一方为富hu刘凯。”

戚继光dao：“近日械斗何以愈加激烈？请汪大人叙说详情。”

汪dao昆dao：“刘凯为乡里首hu，据说他家有一个祖传假山石，yin雨将至，假山上便雾气腾腾，云烟缭绕，故称‘云山’。乡民yu知来日yin晴，均询之于刘凯，又兼刘凯会几路拳脚，chu1事秉公，因此shen得乡民信赖。工tou王大刀为人豪shuang多侠义，乐于助贫困之人，一柄大刀更是使得娴熟，矿工们亲切地称他为‘王大哥’，多愿为之效力。近日刘凯家的云山突然失落，刘凯咬定是王大刀所窃，率众袭击王大刀，王大刀说是并无此事，却yu罢而不能，只得率矿工迎战。双方都有伤亡。”

戚继光dao：“好，汪大人就在此歇息，下官明日与汪大人同往义乌。”

翌日，戚继光命游击将军钟离通暂领官兵cao2练事，便率一千人ma随汪dao昆前往义乌。到了义乌，汪dao昆自是在县衙设酒，为戚继光洗尘，不在话下。

戚继光安置了官兵，即传谕王大刀、刘凯到县衙相见。王、刘二人先后至，戚继光注目观看二人，只见王大刀豹yan虬须，虎背熊腰，步履雄武，宛若张飞；再看刘凯，中等shen材，四方脸堂，举止文雅，有儒士之风，暗赞dao：两个好人才！

戚继光dao：“今日下官请二位义士前来，有言相商。听说二位为云山失落事，纠众械斗，下官以为此乃智者所不取。有理不在言高，若确是有理，可至官府说话，自有公断，何以徒伤无辜xing命！”

戚继光问dao：“刘员外，你家的云山是什么时候失落的？”

刘凯dao：“约莫十几天前便发现失落了。”

戚继光dao：“这云山一向放置何chu1？”

刘凯dao：“一向放在拙妻卧房内。”

戚继光dao：“刘员外言称，云山失落系王大哥所窃，可有真凭实据么？”

刘凯dao：“小民禀将军，王大刀曾当众扬言：‘刘凯所以能颐指乡民，赖以云山，只要盗得他云山，便不足为虑了。’不久小民便失落云山，非王大刀而为谁？”

戚继光问王大刀dao：“王大哥可说过此话？”

王大刀dao：“说过。”

戚继光dao：“为甚要说这zhong话？”

王大刀dao：“那是小民一时气愤之言。”

戚继光正言dao：“你到底盗取了云山没有？须如实说来。”

王大刀dao：“确是没有。”

戚继光dao：“俗话说：‘捉jian要捉双，捉贼要捉赃。’但凭片言只语，加以推论，不足为据。此事下官即遣人查访，待得实据后，自有公论。在实情尚未查清之前，双方不得再恃勇械斗，徒伤人命，有敢违者，严惩不贷。二位可有异议否？”

王大刀dao：“谨听将军吩咐。”

刘凯看着戚继光那正气凛然、不怒而威的大将风度，也不敢稍有微词，说dao：“愿听将军教诲。”二人退了chu去。

戚继光着人四下里查访，已十余天，没有一点儿进展。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