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两碗稀饭下肚,他才感觉站起来的腿和伸出去的手,不再颤抖。
他正要开门出去,门外的老道婆、彤云和无垢师太,却于此时鱼贯走进来。
老道婆收拾碗筷,那人这时深深地一躬到地,说道:“鄙人萧奇宇,在生命垂危之际,多蒙师太搭救,救命之恩,永生不忘。只是只身漂泊江湖,无言可报答。请师太受鄙人一拜。”
无垢师太闪身一边,拿掌当胸说道:“萧施主千万不要提报答二字,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何人都会义伸援手,何况出家人是慈悲为门,方便为本”
彤云在一旁说道:“萧施主,我师父说你是饿了很久,又是憋足了口气全力狂奔,另外主要是你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杀伤,所以才口喷鲜血,昏倒在地。是这样的吗?”
萧奇宇一听,赶紧向无垢师太一抱拳说道:“原来师太还是位医术高明的高人,真是我萧奇宇命中有救。”
无垢师太没有答话,脸上掠过一阵奇特的表情,但是一闪即逝。
萧奇宇随即说道:“大恩不敢言谢,看天色已经不早,不敢在此多做逗留,我要向师太告辞。萧奇宇再来时,再重申谢意。”
无垢师太问道:“萧施主意欲何往?”
萧奇宇说道:“实不相瞒师太,我是受人之托,在江湖上寻找一个离家出走的人。所以没有一定的去处。”
无垢师太说道:“既然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等着处理,萧施主就不必急着赶路。萧施主虽然武功深厚,身体的底子好,但是经过这次的折磨,无异是害了一场重病。目前身子还没有复元,即刻跋涉江湖,恐怕难以支撑下去,如果再病倒途中,那就十分危险了。”
萧奇宇拱手说道:“师太说的极是,但是,水月庵是静修的佛地,我实在不敢在此打搅。”
无垢师太说道:“佛门虽属清修之地,但是见有苦难不能不伸出援手。何况今天已经天黑,水月庵附近几十里没有歇脚之处,此时水月庵请人离开,情理难容。”
她吩咐老道婆:“佛堂后侧香积橱里,清理出来,安排出一个铺位,请萧施主暂时委屈一宵。”
萧奇宇再三称谢,他由老道婆引到佛堂,虔诚地叩拜了观世音菩萨,他感谢菩萨的庇佑,使他绝处逢生。”
佛堂后侧的香积橱,是空着的,打扫得一尘不染,打开橱门,铺上被褥,正好一个人睡下。
萧奇宇本来想打坐一会,调息行动,但是,由于地方太小,做起来不方便,也就算了。和衣靠在枕上,打算度过今宵,明天一早离去。
至于水月庵的救命之恩,只有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行报答。
人躺在香积橱里,心绪不宁,思潮如涌,一时倒睡不着,想起很多问题。
想到“快刀沈”的下落,想到那一对母女盼夫盼父的哀愁,想到漓江之畔的司马环翠那份带有一丝苍凉的承诺,想到南湖烟雨,想到黄棣贝叶梵的壮烈…
人生是一个旅途,有人喜欢平淡无奇,平静无波,如此平平稳稳走完全程;又有人欢喜狂风骤雨,朝曦夕阳,多采多姿地走下去,这才不愧对一生。
萧奇宇是属于后者,但是,如今躺着香积橱内。如果昨晨无人救起,恐怕已经是暴尸乡野,为鸟兽所食了。可见得无论多么绚烂的人生,最后都是归于沉寂。
想到这里,不觉通体清凉,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这一瞬间,萧奇宇作了一次重大的决定:该是倦鸟知返的时候了。再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找到“快刀沈”与否,他决心提早回到那幽美的漓江之滨,种几亩田地,驾一条船,相偕司马环翠,在渔鱼耕种的生活里,做一次与世无争的人。
当自己的思维净化纯一之后,酣然入睡。
可是他睡到半夜,被一阵难过折腾醒转来,他感到自己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干,鼻孔里像是会喷出火来,眼睛干涩刺痛几乎睁不开。他用自己手背在额上试探,才知道是在发高烧。而且,他这样一移动,便恶心呕吐。
萧奇宇自己是医生,知道如此突然而来的病情不轻,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离开水月庵,重病的人,不要连累别人。
可是当他从香积橱里挣扎着起来,落地还没有站稳,两腿发软,人就摔倒在地上。
这样咕咚一响,惊动了无垢师太,叫醒熟睡中的彤云,持着烛台来到佛堂一照,只见萧奇宇倒在地上,还在那里挣扎着要爬起来。
无垢师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立即吩咐彤云,叫老道婆起来,将萧奇宇扶起来,仍然让他躺在香积橱里。
无垢师太问道:“萧施主!你现在感觉如何?”
萧奇宇气息微弱,眼睛里满布红线,两腮火红,气喘得厉害,只能说得一句:“我烧得厉害…”
无垢师太叫彤云到后园打一桶井水,用面巾浸湿,冰在萧奇宇的头上。
她和彤云守在一旁,每隔一段时间,便将湿面巾更换一次。
彤云有些担心,她问师父:“烧得这么厉害,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无垢师太说道:“不要怕!只要我们看着他,这样慢慢用冰凉的井水,不让他神智继续昏迷,烧会退下去。只要烧退了,他的病就无碍了。”
彤云问道:“昨天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变成这样子呢?”
无垢师太说道:“他们练武的人不怕外伤,最忌内损。昨天他在狂奔之后,急血攻心,只要多休息,就会复元的。想必昨天晚上,他又强行调息行功…外受风寒,内受情伤,一时交积,结果就是这样。”
彤云说道:“既然这样,师父请去歇着,这里由我来看着他。”
无垢师太点点头,她并没有回净室,就在佛堂里蒲团上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