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小尼这一惊叫非同小可,连忙连跑带叫,到里面去禀告住持师太。
住持师太是一位刚刚从圆寂的老住持手里接过这座水月庵,年纪三十刚出头,却是潜心静修的真正出家人。
住持师太法名无垢,此刻正在净室里打坐。
小尼姑如此一路喊叫,使她皱起眉头,刚要下禅床,小尼姑已经冲进来了叫道:“师父!不好了!有个死人在我们庵门外面。”
人命关天,难怪小尼姑要惊吓得如此失常。
无垢师太轻轻说道:“出家人不要这样大声喊叫说话。我以往说过,是不是?你又忘了?”
小尼姑嗫嚅地说道:“是的!师父!可是庵门外面…”
无垢师太说道:“说不定是附近施主夜行喝醉了酒,醉倒在门前。值不得如此大惊小怪。”
小尼姑翘着嘴说道:“可是…可是我没有闻到有酒气!”
无垢师太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小尼姑掌起一盏气死风灯,一齐来到庵外。
就在庵门口,有一个人趴在地上,他的手伸向门,想必是在倒地之前,想伸手敲门,可是没等到敲到门,就倒下去。
这个人的左肩上挂着一个包里,而且衣着不差,的确不是醉酒之人。
无垢师太叫小尼姑将这人翻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气。小尼姑带着几分害怕的心情,将气死灯放在地上,双手将这人翻过来,她又吓了一跳。
只见这人脸色苍白,嘴角残留有血痕。
无垢师太俯下身去,用手试试这人的鼻息,气息如丝,人没有死,可是命危在旦夕。
无垢师太断然地说道:“彤云!我们合力将这人抬进去。”
小尼姑名字叫彤云,她傻着眼望着师父问道:“师父!将一个死人抬进庵里作什么?”
无垢师太说道:“这个人没有死!我们不救他就会死,知道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人扫地尚怜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何况是一个人。快别说了,救人要紧。”
彤云不敢再说话,心里有老大的不愿意,也只好和师父合力将这个人抬进庵里。
水月庵是个很小的尼庵,佛堂两侧有两个厢房,一间是小尼姑彤云住的卧房,另一间是一明一暗两房并在一起的套间,就是住持无垢师太的净室。
佛堂的后面是一处小小的天井,剩下的就是厨房和一个老道婆住宿的地方。
再后面有一块空地,用篱笆围起来,种了菜蔬瓜果,一口古井,两三棵垂柳,现在正是柳丝千垂的时节。
水月庵距离最近的市镇塘头桥,约有二三十里地,这是一个非常偏僻而又清静的尼庵,适宜静修,却不适宜生活,因为这个供奉着白观音大士的庵堂,根本没有香火。
彤云小尼姑抬人到佛堂之后,便问道:“师父!将这人放在那里?”
放在佛堂,当然不宜。放在彤云卧房,则彤云睡在那里?
无垢净室前间有一张打坐的胡床。
无垢师太略一思忖,便道:“来!放到胡床上。”
将这个人放平之后,无垢师太探试一下鼻息,翻开眼皮仔细看了看,便立即吩咐:“快到后面叫老道婆熬一碗米汤来。在米汤没有好之前,先到开水壶里倒一碗热水来。”
彤云跑得很俐落,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热水。
无垢师太叫彤云扶起那人的头,牙关并没有扣紧,很顺利地灌下两口热水。
当时只听得咕噜,肚子里一阵响。
无垢师太示意叫彤云将那人的头放平,她宽心地说道:“现在大概是不妨事了。”
彤云问道:“师父,热开水也可以治病吗?”
无垢师太说道:“这个人真正说来,算不得是生病。只因为他在饥饿中长途疾奔。这人身具武功,在疾奔的时刻,全仗着一口气在支撑着,一旦这口气支撑不下。而又意志崩散的时刻,立即就会垮倒。
彤云傻傻地问道:“师父!你是说这个人是饿出病来的吗?或者说是累出病来的呢?”
无垢说道:“也可以说是这样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心灵受创太重,一时急血攻心,也就是一般说的‘血不归经’,他喷出了鲜血,这是十分危险的。”
彤云显得十分高兴地说道:“没有想到师父对医术还有这么深的造诣。”
无垢师太摇摇头微笑道:“谈不上医术,只是有一点点常识而已。”
彤云问道:“师父!你是从那里学来的?我说的是这些常识。”
无垢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微笑着说道:“彤云!真正的功劳是你,如果不是你发现得早,要是再耽误一段时间,恐怕就是医道高明的大夫,也要束手无策了!”
在说话的这一会工夫,老道婆送来了一碗浓浓的米汤,一路用汤匙搅和着,让汤凉下来。
无垢师太接过米汤,又叫彤云扶起那人的头,用汤匙慢慢地喂着。
在喂到第三汤匙的时候,那人微微地张开了眼晴,微颤的嘴唇,知道自己在吸吮着汤匙喝米汤了。
彤云惊喜说道:“师父!他睁开眼睛了!”
无垢师太本是弯着腰在喂他喝米汤,此刻她站直了身子,注视着这人。
在他那两道修长的剑眉之下的双眼,果然已经慢慢睁开,随着在他的眼角,涌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他微颤的嘴唇正微翕着,可以听出他在问:“请问这是那里?”
“我们这里是水月庵。”
那人轻微地“啊”了一声,微弱地说道:“原来是处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