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请上座。”
“不!姑娘是客;千万别客气。”翠宝就东首举箸“安席”;秋月也肃然还礼。彼此客客气气相对而座。
“是我自己炮制的玫瑰露,酒味很淡,不妨宽用一杯。”翠宝举着仿粉定窑的白瓷小酒盅说。
“谢谢。”秋月答说:“仅此一杯吧,下午要去看仲四奶奶,酒上了脸,不好看。”
“是!”翠宝不便劝酒,却亲自布菜;秋月也不断道谢,酬酢的痕迹非常明显,所谈的也无非闺阁中习闻的话题。吃到一半,曹震衔着剔牙仗踱了出来;秋月急忙站起来,曹震便连连摇手“你归你吃!别管我。”说着,他在下首打横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信口问道:“你们谈些什么?”
“我跟秋月姑娘学了好多东西。”翠宝答说:“刚刚是在请教做醉蟹的法子。”
“那还早。”曹震急转直下地问:“你们没有谈杏香?”
秋月原曾说过,不愿当这翠宝谈杏香,而曹震却明知故犯,是因为他觉得情形与原先的想象大不相同,非大家在一起深谈不可了。
秋月的想法也已变过,只是她不愿先表示态度,想先听听翠宝有什么好主意。
“杏香的事,我很为难,不过,我既然成太太成全,让我也姓了曹;那,胳膊没有向外弯的道理。这件事,请二爷跟秋月姑娘商量,该怎么办,我尽力去做。”
翠宝的话很得体,秋月深深点头,大感安慰;同时也觉得彼此的心已经拉得很近了,说话不需多做顾忌“翠姨”她说:“如今摸得透她的脾气的,只有你;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我看——,”翠宝想了一下,用很有决断的语气说:“只有跟她说实话最好。”
“是的。”秋月问说:“这实话该怎么说?”
“自然是说难处。”翠宝停了一下又说:“芹二爷不是那种薄情的人,这一点是相信得过的;如今只是因为芹二爷喜星刚动,总要先尽这件大事办妥当了,才谈得到杏香的事。我想,不妨把这些难处,都说了给她听,问她肯不肯体谅?”
“她肯体谅呢?”
“那就跟着我住,把芹二爷的孩子生下来,以后慢慢在想法子接她回去。”
“这就是说,要她等?”
“是的。”
“万一,”秋月很吃力得说:“等到头来,还是一场空,那又怎么办?”
“秋月姑娘,”翠宝语气很柔和的说:“我不大懂这句话。”
秋月也无法明说这句话,幸而曹震会想,便接口说道:“秋月的意思是,譬如那位芹二奶奶醋劲很大,倒不准杏香进门呢!”
“如果是这样一位芹二奶奶,恐怕,未见得能中太太的意吧?”
“说的是。”秋月立即同意“乌二小姐果真妒性那么大,这头亲一定结不成。”
“这也难说。”曹震提醒她说:“尽有做小姐时候,性情极好;一当了少奶奶,什么坏脾气都出来了的!这种情形,我看得多了。”
“那总看得出来的。”翠宝转脸看了秋月一眼“譬如,象秋月姑娘一看就是贤德人。”
“哪,你倒留意留意,”曹震笑道:“好好做个媒。”
听得这话,秋月脸就红了;平静而坚定地说:“震二爷,这会儿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好,好,谈正经。”曹震略带歉疚地说。
“刚才时说她肯体谅的话。”秋月将话题拉了回来“倘或不肯体谅呢?”
“那就只好随她了。反正有她干妈在,总归有照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