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没有什么缺不能顶。让大家把你抬了上去,坐享其成有多好呢!”
这番话,曹雪芹不以为然,微笑不答;秋月确是听进去了,所以等午后马夫人歇午觉时,特一根草雪芹来谈这件事。“震二爷说的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好话。”她说:“内务府的差使,譬如像派在‘茶膳房’什么的,你还能此后皇上喝茶喝酒,成天跟太监打交道?别人巴结不上的好差使,在你就算委屈到家了。所以只有在正途上求个出身,像震二爷所说的,让大家把你抬了上去,那才真是好。”
“你听他说得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谁是生来该人抬的,谁又是生来抬人的命?我看轿子没有做成,坐蜡倒是真的。““坐蜡”是句不雅的市井之语,秋月懂它的意思,却不便出口,只问:“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人家把你抬上去干什么?无非想你听他的话,譬如说吧,粤海关向来是内务府要抓在手里的,如果把你抬了上去,假传圣旨,今天要这样,明天要那样,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上面要?反正要什么,给什么;闹了亏空是你的事,与他无干。这种轿子能坐吗?”
秋月算是有些懂了,但觉得他说得过分了些“事在人为,”她说,”同样是织造,为什么老太爷当得那么风光,四老爷当得那么窝囊。““不错,事在人为,我可不是做那种官的材料。”
“就算你不愿跟人同流合污,反正从读书赶考上求功名,总是不错的。等中了进士,人家要抬你,你不愿意,还不时由你吗?”
“那要能中进士;中不了又奈之何?”
“何以见得中不了?你存着这个妄自菲薄的心,就是,”秋月有些气了,话说得很重“干脆说吧,你这就是不长进。”
“那可是没法子的事。”曹雪芹冷然问道:“你知道考什么?考八股!世界上什么书我都要看,就是八股文读不下去。天性如此,命也运也!”
“我可不爱听你这话。”
“你放心!”曹雪芹半开玩笑的“这一回赶不上了,下一回再开博学鸿词,我一定好好儿拚一拚。”
秋月去不以为他在说顽话;立即问说:“博学鸿词考什么?”
“上回是一首诗,一篇赋,这回不知道出什么题目,反正决不是靠八股文。”
“那么,下一回是什么时候呢?”
“不一定。”曹雪芹很快地将这个话题甩开“你跟震二哥谈了杏香没有?有什么安抚她的办法?”
“无非替她找婆家。”
“谁替她找呢?”
“你想呢?”
曹雪芹想了一下说:“仲四奶奶。”
“一点不错。”
“这不就是当年替绣春想的法子吗?”
马夫人跟秋月的感想,也正是如此;秋月怕无故勾起曹雪芹的闲愁,便不搭腔,顾而言他的说:“你今天去买了绫子?““喏!那不是。”
秋月转眼去看,有好几卷白绫置在条桌上,便又说道:“你何不早早画了出来,让我也欣赏欣赏。”
“好。明后天我就动手。”曹雪芹问:“你要不要?我替你也画一幅。”
“画什么呢?”
“随你高兴。”
“等我想象。”
“你想吧!”曹雪芹站起身来,把锦儿送的红葡萄酒及苏州茶食,都打了开来;用只茶杯到了一杯酒,慢慢辍饮着,像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