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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走进大楼,只见客厅里一片忙碌。大餐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放上了只有宴请贵客时才用的银餐ju。
珊珊已经放学回来,夹在佣人们中间跑chu跑进,说是帮忙,其实是添luan。见到白蕙,她高兴地说:“今天继珍姐姐过生日,妈妈说待会儿吃dan糕,还要我演节目呢!”接着又问白蕙:“今天还练琴吗?”
“等会儿再说吧。”说着白蕙便上楼去了。
傍继珍zuo生日是方丹的主意。她一提chu,丁文健满口赞成。但夫妇俩考虑下来,继珍还dai着父孝,大请宾客不太合适,决定还是就把继宗叫来,家里人搞个生日晚会。为了表示隆重,方丹特意去著名的小ba黎西菜社订制一个jing1致的nai油dan糕,又买一件昂贵的秋装准备送给继珍作为生日礼wu。
等继宗从沪江大学下课后赶来,陈妈就请大家入席。刚一坐定,方丹突然说:“咦,怎么白小姐没来?阿红,快去请白小姐下来。”
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早已觉察到白蕙没在场,只是没人开口说chu这一点,虽然不愿说的理由各不相同。
丁文健并不太希望白蕙下楼来。他现在每次见到白蕙,心里总有些说不chu的gan觉。不能说他对白蕙不关心,只是他不能也不想过于明显地表达这zhong关心。他不知dao见到她时该摆chu个什么样子,该说些什么。因此最好的办法,是知dao她安逸地生活在这里,但不要常见到她。
继珍的心情是矛盾的。她既希望白蕙在场,看看她在丁家现在的地位与chu1境,看看她与西平不一般的关系。但她又实在怕白蕙下来后,会xi引去西平的注意力。
真正一心一意企盼着白蕙在场的是继宗。想到晚上可以见到白蕙,他今天一整天心情都chu1于亢奋之中。饭桌上没能见到白蕙,他的失望可想而知,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
爷爷丁皓虽然yan睛不好,但心中明白。他对白蕙几乎可以说有一zhong偏爱,觉得这zhong场合,她还是不来为好。
西平的心情最苦。他非常不愿意把白蕙冷落在一边。与这儿的热闹相比,她将更形孤独无依。而如果非让她chu席这个晚会,可以想象,她将会有怎样的心境。她毕竟是个姑娘,要人爱怜,要人保护,让她受这份洋罪,于心何忍!他不仅不希望白蕙在这儿受罪,而且自己也极想逃席而去。
最单纯的是珊珊。她极想叫她的蕙姐姐来一起热闹热闹,只是因为妈妈未发话,她不敢说而已。因此,现在方丹一提,她就十分起劲地叫:“阿红,快去呀,你快去叫呀!”
白蕙只得下楼来了。既然各人的心思是如此复杂,如此大相径ting,这顿饭在热热闹闹的外表下实际上吃得有多么别别扭扭,也就可想而知。
饭后,大家纷纷站立起来,散在客厅里随便聊天。佣人们重新把桌子收拾干净。
继宗和白蕙站在落地窗前。继宗问起白蕙母亲的病,然后两人又就最近看的一些书jiao换着看法。
继珍走过来了:“哥哥,你看我这shen衣服怎么样?是方阿姨送我的生日礼wu。”
这是一shenshen墨绿近乎黑se的丝绒裙子,其长及于踝bu,袒xiong窄袖,上面装饰着金线、银片,穿在继珍shen上,既符合她现在dai父孝的shen分,又使她显得华贵、雅致。继珍自己买的衣服,还从来没有一件穿上后能有这样的风度。白蕙不仅暗暗佩服方丹对服装的鉴赏力。特别是与裙子peitao的那块墨绿夹shen咖啡图案的披肩,不仅与裙子的颜se很协调,而且与西平今晚穿的那taoshen咖啡隐条西装也分外相pei。
“好,确实好看。”连老实的继宗也发chu由衷的称赞。
白蕙不自禁地想到自己穿的衣服,一件浅紫底se碎hua的夹袄,一条黑se的西ku。与光彩照人的继珍相比,简直一个是黑逃陟,一个是丑小鸭,一个是白ma王子瞩目倾心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在灶下服役的灰姑娘,自己显得多么地寒伧呀。
当然,倘若白蕙能够知dao此刻这客厅中两个青年男子心里对她的看法,她就完全不必自卑,而应gan到骄傲了。
一向崇慕她、爱恋她的继宗自不待言。他从来就认为白蕙是世界上最mei最可爱的女孩子。
西平看到继宗与白蕙站在那儿聊天,他故意离得远远的。但却用耳朵捕捉着白蕙发chu的每一点声音,用yan角瞥见白蕙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虽然今晚继珍穿得象只mei丽的绿孔雀,故意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炫耀,但西平gan到这反而更衬托chu白蕙的娴雅、纯mei。正如一丛香味馥郁的幽兰,远比拖金挂紫的芍葯牡丹令人神往心醉。你看她shen穿合shen的浅紫se掐腰夹袄,把那丰满的xiong脯、纤细的腰肢恰到好chu1地显louchu来。黑se的长ku更显得她shen材苗条颀长,亭亭玉立。她洁白细nen的肤se,未施脂粉,不加修饰,却更令人想起盛开的蝴蝶兰。白蕙白蕙,你就是一朵居于幽谷、散发幽香、启人幽怨的mei丽兰hua。西平似乎已闻到那沁人心脾的hua的幽香,他对自己说:“不,她比真正的蝴蝶兰还要mei。此hua只应天上有,她是来自仙界的一株鲜hua。”
佣人们端着水果进来了,接着是长顺捧着那个三层大dan糕,上面cha满五颜六se的小腊烛。
珊珊拍手叫dao:“dan糕来了,快点腊烛。”
客厅的灯关了。烛光在客厅里摇曳,衬着dan糕前继珍那张兴奋得微微发红的脸。
珊珊递过一把长柄刀:“继珍姐姐,快chui腊烛,今天你来分dan糕,每人一块。”
继珍故意逗她:“那你说,一共切成几块?”
珊珊飞快地巡视一下大客厅,对继珍说:“一共切八块,八块。”
“错了吧,”继珍哈哈笑:“爷爷,你爸爸、妈妈、哥哥,我和你继宗大哥,再加上你,不是七块吗?”
“还有蕙姐姐呢,你把她忘了!”珊珊不服气地说。
继珍尴尬地僵住了。这时,继宗在旁说:“小妹,快chui蜡烛吧。”
蜡烛chui灭,大厅里的灯又亮起来。
“咦,蕙姐姐怎么不见了?”珊珊突然发现。
大家向周围一看,白蕙果然已不知去向。
丁皓咳了一声说;“她说有点儿touyun,大约到hua园散步去了。”
“我去看看,”继宗说着也走chu了客厅。
dan糕切好,却没人有胃口吃,连珊珊都不声不响地从桌旁走开了。
方丹见空气有点僵滞,笑着走过来对继珍说:“那次我听你在哼《夏天最后一朵玫瑰》,ting好听的。给我们唱一个吧,让西平给你伴奏。”
继珍的兴致又来了,也不推辞就向钢琴走去。
“我弹不好这支歌。”谁知西平靠坐在长沙发上gen本不动弹。
继珍正走到半dao,听西平这么说,她一扭shen,走到客厅的窗前。
方丹劝西平说:“去,去弹一首,妈妈想听。”
“让珊珊弹吧。”西平仍懒懒地回答。
珊珊倒很踊跃,听哥哥一说,就走到琴凳上坐下,然后叫继珍:“继珍姐姐,来,你唱什么?我来伴奏。”
谁知继珍却哽咽起来,哑着嗓子说:“你弹吧,我不想唱。”说着,竟哭chu声来。
“怎么啦,继珍,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方丹对继珍的量浅xing躁、毫无涵养,实在看不惯,便明知故问,希望她抑制一下。
“对不起,方阿姨,我,我想起去年过生日,我爸爸…”她说不下去了,chou泣得更加厉害。
丁文健觉得看不下去,喝了一声:“西平!”声音里充满威严和责备。
继珍这一哭,一直对蒋万发之死gan到内疚的西平,再也坐不住了。他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继珍面前,一手扶着她肩膀,低tou看看她的脸,态度温和地说:“别难过,继珍…”
继珍gan到面子争回来了。心中欣wei而舒畅。她趁势往前一靠,把tou斜倚在西平的xiong前。
西平被她一撞,不觉退后半步,但他立刻用手把继珍扶住,否则继珍就会跌倒了。
珊珊已在弹琴,丁文健夫妇装着认真倾听,不去打扰这对年轻人。
正在这时,继东带着白蕙回到客厅。
白蕙一yan就看到西平与继珍亲呢地相拥着站在一起。她象突然被天神点化为石象似地,全shen血脉凝结、肌rouqiang直,再也挪不动步子,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背靠窗hu冲门而立的西平,也越过继珍的肩膀,看到了白蕙。他也顿时僵成一gen没有生命的木桩。他想把放在继珍肩上的手拿下来,但这手重逾千斤,gen本无法动作。
不过是短短几十秒,但白蕙与西平却都gan到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继珍从西平的变化、从哥哥的声音,也已gan觉到白蕙就在近旁,于是她有意更jin地往西平xiong前靠去,几乎象要倒在他怀里。
西平看到白蕙那长长的睫mao上,有晶亮的东西在灯光下闪烁。那是泪,他酸楚地想。
可是,白蕙已经冷静下来。她走到刚刚弹完一曲的珊珊shen边,说:“和大家dao晚安吧,我们该去复习功课了。
英国皇家芭lei舞团来上海演chu,一时成为轰动沪上有钱人家的热门话题。不guan是否懂得这zhong艺术,这些人家都以能去卡尔顿剧院看芭lei舞为时髦、为荣耀。因此虽然票价昂贵,但仍很抢手,给了那些黄niu们大好的赚钱机会。
方丹通过朋友预定了四张首场演chu的包厢票。他们去看演chu那晚,珊珊因为妈妈不带她去,赌气不愿zuo功课,提早睡觉去了。
白蕙慢慢地下楼,踱进客厅。
自从文健夫妇回来,特别是继珍住进来后,她已很久没有在晚上独自在此安静地弹琴。今天正好没人在家,难得清静。
她在琴前坐下,打开琴盖。
她想起,今年夏天的许多夜晚都是在这琴旁度过的。那些刚刚过去不久的夜晚,是多么mei好,多么值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