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踽踽独行。
他刚跟客户谈完公事吗?
她注视着他,眼看一辆辆鲜黄色的计程车经过他身边时,都慢下来期待他光顾生意,但他却看也不看,自顾自地走着。
不会吧?他不坐车,难道打算这样一路走回饭店吗?而且他前进的路线,也跟回饭店的方向完全相反。
他在干么?这么晚了,为何一个人在街头晃?
他停下来了,停在一株行道树下,她心一动,也跟着将车停在对街路边,透过车窗,远远地望他。
他仰起头,似是专注研究着树上的枝叶。
那株行道树,有些眼熟,似乎是前阵子,她一个人到台北光点看电影时,曾经驻足仔细欣赏的一棵树。
那时,她是在看阳光筛落树叶时,形成的那无数道美丽而奇诡的光影。
他呢?在看什么?月光吗?
思及此,沈静跟着扬眸,这才发现今夜的月很圆,月光清润如水。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
她怔怔地想起席慕蓉的诗,怔怔地凝睇着树下那个驻足沉思的男人。
他的身影,看起来好孤独,好寂寥。
一个不快乐的男人。
瞧他那么站着,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仿佛也会站成一株静默无语的行道树。
忽地,她胸口揪疼,宛如遭人扯住了系在她心头的那根细弦,一阵阵地拉扯。
霆禹,不快乐。
她默默寻思。
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他真的必须靠安眠葯才能入睡吗?真的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沈静幽幽叹息。
她很明白失眠是怎样痛苦的滋味,曾经有一段时问,她也必须靠安眠葯才能入睡,那时候,她很害怕入夜,怕自己必须在一片黑海里载浮载沈。
睡不着,对需要睡眠养神的人会是多么恐怖的折磨,她很清楚。
他也和当时的她一样吗?她侧趴在方向盘上,恍惚地望着他。
他似是看够了树,痴痴地继续往前走,但那漂浮的步履,明显透露出走路的人魂不守舍。
啊!他竟然撞到手了。
她猛然坐正身子,瞪着他直觉地丢下公事包,抚弄自己发疼的手臂。
那笨蛋!他忘了自己臂上有伤吗?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一点?亏他从前老骂她迷糊,自己才迷糊呢!
她瞪视他,浑然不觉自己那两道弯弯的秀眉,正纠结着无可掩饰的心疼与不舍。
她怅惘地目送他重新提起公事包,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界。
她别过眸,不明白掐住她喉咙的那股酸涩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她用力踩油门,风驰电掣地驾着车,往回家的方向疾奔。
回到家,她旋亮一盏落地灯,然后站在客厅里,发呆。
等她醒悟过来自己的心跳有多狂野,脸颊有多滚热,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子夜一点。
她竟然,出神如许之久。
沈静自嘲,懊恼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来到阳台,户外夜色清朗,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她悠悠地垂落眸,目光触及路灯下一道孤寂的身影时,心脏惊吓地一跃,双腿几乎尽欧。
她紧紧攀住围栏,不敢相信地瞪着那道人影!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