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七咂咂嘴没接，低将豆腐脑儿吃了个净。那官差劳有德压下了他，益发气焰张，将残盅迭成一摞，见少年伸手来接，冷不防地手一松“匡”的一响，四只瓦盅在少年脚边摔得粉碎。

见同僚无言转，心中老大没趣，又问少年：“喂，你了人家的摊，还卖不卖豆腐脑儿？几碗给爷们儿尝一尝，滋味好的话，便准你在对面摆摊营生。要坏了爷爷的胃，打断你两条！”

少年吓坏了，哆嗦：“官…官老爷！我…我不是贼！那徐…徐老病倒啦，说、说要钱治病，…了摊给我。别的…别的我不知！大老爷明鉴，大老爷明鉴！”

明对少年说话，却有意无意瞟了吴老七一，笑意森冷。吴老七知他恼自己多，再纠缠也只是拖累少年受气而已，索视而不见，拄着火打盹。

气说不的猥，其他二人听得笑起来。先前与他斗那吴老七尝了一匙，蹙眉：“是么？我倒觉得好。些饱嘴有弹，上卤芡葱珠十足，未必便输了。”

“我问你，你那炭炉里煨的什么？不老实代，老爷打你板！”唤人的那名官差故意板起脸，狠霸霸问。少年惊呆了，支支吾吾说不，另一名衙差看不过，用手肘了同僚，低：“你没认么？这摊是徐老的。”

少年愣了愣，左右张望，听那公人又喊几声，才知唤的是自己，赶挑了担上前。他前后的竹筐里各有一只大瓮，其中一只瓮里装满烧红的木炭，厚的炭香一靠近，其余三名公人鼻翼微歙，也接连醒过来。

少年面铁青，从后筐里取瓦盅和一块薄薄的小铁片，揭开瓮盖，一温饱满的豆香扑鼻而来。他以薄铁片利落地在瓮里刮了刮，斜斜抄起几抹云条膏似的雪白豆腐脑儿，往盅里一搁。

那人听同僚叨念，更加拉不下脸，伸手一拦，冷冷面：“你别。爷爷呢，就清楚他是什么来！几天都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指不定是贼。”

其中一人没甚睡意，正自无聊，见对面树下有个小摊，一名黝黑壮的少年挑了竹筐担，也不懂吆喝叫卖，着斗笠呆呆坐在树下，只是那竹筐里不知所贮何，频频飘来炭香，嗅得人饥辘辘，满肚枵鸣擂鼓。公人冲他招招手“喂，你！过来！”

“多…多谢老爷。”劳有德哼笑。这小不坏，比徐老识相多了。要是他乖乖把闺女送府里，至于闹人命么？

方才应的另一名官差面不忿，咕哝：“你他是谁？赶远些便了，别给大伙儿找事！”

那人经他一说，不觉恍然。“徐老？你是说那个徐…他闺女不是…”见同伴面微变，想起“那件事”上是下过封令的，怕是自己无意间旧痂掀惹上麻烦，然而毕竟面放不下，仍端起公门架，瞠视少年：“你是徐老什么人？”

官差人手一盅，那覆在豆腐脑儿上的，以绿豆粉、汤及酱油打来的卤芡橙红透亮，酱酥莹如琥珀，匙羹舀落，那卤竟丝毫不，仍是盈盈地裹覆着豆腐脑儿，葱蒜香被的卤芡包着一蒸，与豆腐脑的香气、汤里蘑的鲜甜层层迭迭，极富层次。为首的公人尝了一，双目微亮，本赞声“好”

前筐炭瓮就是现成的火炉，架上一只浅底铁镬，舀一勺用蘑、带骨熬成的汤，加切细的木耳、榨菜、香芹末，以冷调匀的绿豆粉打卤，往盅里一浇，再搁蒜红油绿葱珠，一碗鲜香扑鼻的豆腐脑儿便完成了。

“你这豆腐脑儿烧得不坏，便不打啦，先寄你上。以后见爷们当差，先烧几碗孝敬，下回再让爷招你，我打烂你的摊儿！”

又觉才吃一便了嘴，难免叫吴老七看不起，传将去，以后还要人么？咳两声，哼：“卤打得不错，但那是锅铲的工夫，学得快。你这豆腐脑儿比起摊的原主，卤未免太过，不如过去细，又有苦味儿。徐老的豆腐脑儿是一绝啊，又香又又白又，同他那灵的闺女一般模样。”

那人一听放了心，得意洋洋，回笑顾同僚：“是不是？我说嘛，徐老只一个的闺女，哪来的黑小？哈哈哈。”

什么样的爹妈养什么样的崽，老的小的一般不识相。城尹公也非不怜香惜玉，二十五间园里忒多千百媚的小尼姑，虽说不上光宗耀祖，起码吃好穿好，还能给家里捎银，多少人家抢着把女儿送来，就怕公爷看不上。你徐老什么玩意儿，装得忒清！“瞧你年纪不大，”他搔搔下，怪有趣地打量少年。

正往衣里掏着铜钱，却被为首的官差拦下：“吴老七，合着你同我劳有德上了，是不？你这是什么，给你家俩小积德？”另外两人也投以质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