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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绿豆(2/3)

尖喙利爪的“悲剧”拍了两下长满灰黑斑的翅膀,耸了耸脖,然后朝弟弟迅捷奔来。

原来,弟弟吃了两煎饼后,说什么也舍不得吃了,他一边用嘴细细咂摸、品评着煎饼的滋味,一边迷迷怔怔地审视着那个薄薄的、圆圆的东西,凹陷的睛里,晶晶亮亮的光,仿佛要把掌心托着的那个灰不溜秋的东西穿,现隐藏在里边、能够把最平常的玩艺儿变成香甜味的灵。不用说,他一定为自己咬掉两,使可不再圆满而懊悔不迭。

“哇!…

弟弟抬了一下脑袋。他那晶亮而迷离的目光,恰好与我投在他手中煎饼上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似乎到一潜在的威胁,赶忙搬起底下的小木板凳,往后退几步,离饭桌远了一些。

那天傍晚,在院中的大柳树下母亲终于把她的“作品”发表在餐桌上——是煎饼!圆圆的,像月亮,只是没那么白,那么亮;它黄中透灰,遍布斑斑黑,那是被磨碎的黑豆衣。别看它颜暗淡,然而,还未等,一平生闻所未闻的异香便倏地钻鼻孔,挑逗我久未接纳过胃。当母亲将抹上蒜、浇上酱油的煎饼,发给我和弟弟一人一只时,我立刻变成一只攫住了小的老鹰,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啊,我敢说,活到十二三岁,我还从未吃过这么香的东西。除夕夜的饺,端午节的粽,中秋节的月饼,都曾经使我到分外惊喜,回味无穷,而比起胡绿豆粉的煎过来,它们实在算不得什么,如同明月升在中天,原本闪闪发亮的星星顿失光亮!我大地咬着,嚼着,舍不得吞咽,而等得焦躁万分的胃,却派一只灵巧的快手,迅速地把中未及嚼烂的煎饼“劫掠”腹,不一会儿,分给我的煎饼便让我彻底“消灭”了。“消灭”完煎饼顿生悔意:为什么不慢慢嚼,慢慢咽,让那销魂蚀魄的缱绻时光慢慢走过啊…“瞧这哥俩儿,一急一慢!大肚脐儿,你哥哥都吃完了,你还愣着!”母亲喝斥弟弟。弟弟在襁褓中时,因忙碌的母亲无暇看顾,肚脐儿一度发炎大,遂得了“大肚脐儿”这个名。

那是一只芦,凤,我和弟弟叫它“姑姑”姑姑本来在院旁的柴草垛下觅,大约收获不丰,打算转移阵地,抬,扫视四周,忽然发现弟弟掌心托着的那团气腾腾的东西,上判断那必定是世间罕见的味。完成了拍翅、耸脖两个习惯动作,壮了壮胆之后,它便一鼓作气、所向披靡地袭向猎,待弟弟察觉,他的宝贝已经落在地上,姑姑正以闪电的速度啄着,两只利爪也不歇闲,在煎饼上刨。

葳蕤繁茂,也只是充当了不起角,而我有关少年时代的回忆,也就少了那有声有、有笑有泪的一笔——

次日夜里,劳了一天的母亲坐在炕上,两之间放着一盘小小的石磨,她摇动木柄,隆隆隆、隆隆隆…响声很小,一圈,一圈,我睁开惺忪的睡,只见灰白的豆粉,细细的瀑布一般,从两扇磨盘的隙中轻轻洒落在油布上,屋内弥漫着清香的气息,内,到胃在微微蠕动。我知,母亲将再次“奇制胜”为我们些好东西吃了,如同她从前用齿苋包的菜团,用当年的榆枝长的新叶,掺上玉米面蒸清香的馍馍。那么,这灰白的胡绿豆粉,能什么样的来呢?我和弟弟不再去“百草园”摘红姑娘和娘娘坠儿,跟定母亲,如同好奇的孩追着术大师,急他又要耍什么把戏。

秋天。一天下午,母亲腋下夹着一条补着大块补丁的麻袋,喊着我和弟弟去赵家坟地摘胡绿豆。我不知那蒸不熟煮不烂的胡绿豆粒儿有什么用,反正大人让摘,埋摘便是。娘儿仨一直忙到大天黑,竟收获了大半麻袋豆荚。第二天,母亲在院里铺了两张旧苇席,把豆荚摊在上面让光曝晒,晌午,成熟而燥的豆荚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晚上,母亲又带着我们剥那些未爆裂的豆荚,剥了整整一夜。

“还不赶吃,大肚脐儿!”母亲促着,她和闷不作声的父亲早吃完了自己那张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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