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说句不敬的话,比郡马爷尊贵十分的人,姑娘们每日也要见上二三个,这会子楼上香阁里若是坐着哪位爷您冲撞不起的,一会儿闹起来,可就难看了。有些话奴家说明了不好听,就看郡主您懂不懂了。”
“呸,什么东西,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当今皇上嫡亲的外甥女,这京城里除了宫里住着的皇上娘娘,还有哪个是我冲撞不起的?小贱人,少在这里和我耍嘴皮子,今日我偏不信,我韩端柔还怕了谁。”谁知端柔不知收敛,竟越发厉害,一拍桌子呵斥随从“给我上去搜,把季晋烨给我提溜出来,叫我扔给他老子瞧瞧,季家哪门子的规矩家教允许他来逛窑子。”
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仆挽起袖子就要朝楼上走,楼里的龟奴男仆便上来阻拦,一时推搡喝骂,眼看要闹出血光,鹤鹤哪里见过这景象,吓得抱着偲偲呜咽起来。
“鹤鹤不怕。”偲偲冷然一笑,拉过边上一个俏丽小丫头“姑娘替我看会儿孩子成不成?”
她这柔亮的一句话,竟如定海神针般镇住了楼内的喧嚣,毕竟一个女人此时此刻还能这般淡定,委实叫人奇怪,众人的目光纷纷朝母女俩投来,或惊艳或好奇,偲偲从容相对,朗声笑问:“如今金梅楼是哪个在主事?”
舞依却愣在那里,方才乍见偲偲,心中猛然一颤,实实在在一个神形陌生的女人站在面前,却为何好像与她相识了几世般亲切和安心,直到被边上姑娘推一推,才笑着上前几步回答:“我们妈妈出远门,眼下金梅楼上下奴家主事,不知这位娘子来楼里做什么?若也是找你家相公,奴家多嘴说一句,青楼虽低贱,可也容不得这样没规矩。”
说时睨一眼边上的韩端柔,那狂女人似也被偲偲镇住,愣愣地在一旁不说话。
偲偲压抑见到舞依姐姐的激动,稳重地问着:“姑娘可是京城花魁舞依?”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舞依自谦一句,莫名地细细瞧着偲偲,竟不由自主地问“奴家可见过娘子?”
“不曾见过,却是有缘人,舞依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偲偲旁若无人,完全不把端柔和她的家仆放在眼里,只与舞依说话。
那端柔果然清醒过来,起身叫嚣着:“哪里来的人,没瞧见本郡主在这儿办事?”
偲偲大方一笑,应道:“郡主您的事方才奴家也听着了,您这儿前门后门的堵着了,便是郡马爷在也插翅难飞,这会儿奴家只是和舞依姑娘有几件私事儿,不妨碍您找人不是?你若等得,不消一盏茶,若等不得,这会儿上去找人便是,而舞依姑娘也是应允了的,奴家又怎敢碍着郡主的事儿。”
这几句话不见得多有力,可端柔却是莫名被镇住了,哼哼唧唧半日,便冷笑:“凭你们能说出什么话,本郡主等便是了,我可把话说明白了,今儿势必要带人走,不然金梅楼可就没有明天了。”
偲偲笑笑不语,转身瞧着舞依:“姑娘请。”
舞依却似着魔一般,偲偲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两人到了一旁的屋子徒然静下来,才回过神,又问偲偲:“这位娘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些事偲偲早晚是要让舞依晓得的,可眼下谈不上,要紧的是赶走端柔,便笑一笑,拿出芳雪的书信和各种凭证,告诉舞依从今日起,她思符接管金梅楼名下所有生意。
这一下舞依才有了警觉,冷着脸问偲偲:“我们芳雪妈妈怎么了?”
“她如今住在南方一个亲戚家养病,身子好了便回京城,到时候生意是还给她,还是我接着做,都好说。若是三年五载的不回来,你们大可以照我说的地方去找她,找不着便是我骗人,报官抓人,我不能为了这几年的好日子葬送一辈子来骗你们吧。”偲偲笑着答过,更握了舞依的手“姐姐若不信我,也不要紧,我也可以等芳雪妈妈回京了,再来说这事儿,只是今日这端柔郡主留不得,金梅楼和她的怨仇,也非一朝一夕了。”
舞依心中大痛,这一句戳到她对偲偲的思念,而手被眼前人握着,又逐渐安下心来,况且那些凭证和书信字迹的确是芳雪的不假,她不信自然也有道理,可这会子却满心生出一种信任,那认识好几世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便是不信你,也当信我们妈妈,这些要紧的东西她又岂能随便交付给别人,而你一句话点中我们与端柔郡主的过往,就算从前不熟悉咱们,也必是从妈妈口中知道的,思符姑娘,舞依信你。”
“姐姐长我几岁,喊一声妹妹便好。”偲偲心头又酸又甜,只压抑着情绪道“不说别的,先说外头那郡主,她要找的人可在我们楼里。”
舞依轻声应道:“正是在的,可若只郡马爷一人我们也懒得管这些闲事,交了人才好。可郡马爷在这里并非寻欢作乐,待我们也不薄,我们不能如此无情无义。”
“这就奇了。”偲偲轻声应着,思绪却飘向了舞依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个人,口中不自觉道“难道只是来坐一坐,喝杯酒?”
“正是这样,不过不是一个人。”舞依无奈地摇摇头“是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