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liu以北即天涯（三）

汴京内城东南，保康门外，惠民河边的一座宅子里。

“舒亶去见了吕升卿？”石得一斜靠在椅子上，屋中侍女环侍，shen前跪着两个婢女，一个给他洗着脚，一个不断的试着水温，往盆里加热水。他的下首，他最信任的亲从吏第二指挥指挥使许继玮与他的养子石从荣叉手侍立着。石得一眯着yan睛，脸上的feirou一抖一抖的，过了好一会，方把目光投向石从荣，尖声问dao：“从荣，你怎么看？”

“儿子以为，舒亶再怎么折腾，也已于事无补。”石从荣欠着shen子笑dao“吕吉甫一世聪明，这时候却赖着不肯辞相，那是自己不要ti面，也不知是犯的什么糊涂。”

“吕吉甫可不曾犯糊涂，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石得一叹息了一声，dao：“他死撑着不下台，还不断为自己辩解，是故意激起旧党的怒气。那些君子们越是怒不可遏，弹劾攻击时就越是不顾一切，旧仇新怨，全总在这一块了，不仅将所有的新党全当成了敌人，连带着也免不了要攻击熙宁归化与jiao钞法。吕吉甫这是luan中取利，他现在倒成了替新党受过一般，被波及的新党兔死狐悲，便是明明看吕吉甫不顺yan，这时候也不能不站在他这边。连官家也不免投鼠忌qi…”

“这个儿子却不明白了，如今全是石法、司ma法，哪还有什么新法？官家又怎会投鼠忌qi？”

“你知dao什么？”石得一哼了一声，dao：“这十年来，王安石当初的新法的确是罢的罢，改的改，新党也几乎没单独提chu过什么大的变法政策，可变法却没停过。免役法‘暂罢’了几年，可是吕吉甫终于找着借口，让它又在东南诸路复行了，若他不倒台，未必不能再次推行全国；便是改良的青苗法、新官制、驿法、jiao钞这些变法，新党也有执行之功。新党在朝野鼓chui要变法，非变法不足以图qiang，为官家的变法叫好——旧党中不止只有司ma光这样肯合作的人，也还是有死不合作的顽固之徒的，没有新党制衡着，司ma光未必这么容易压得住他们。单单是这点，官家便还用得着新党。官家要借着新党定下一个调子，朝廷的国策，是变法图qiang。”说到这里，石得一又摇了摇tou，笑dao：“吕吉甫便是看准了这一点。这个时候，新党与旧党若是妥协，他哪里还有半点生路？双方闹得越僵，越是势不两立，他便越安全。就算是被迫辞相，他还是新党的第二号人wu。你想想，等王安石一死，以新党今日的情形，他们还能拥护谁？尤其是那些与旧党结下重怨的人，到时候在这些人心中，便只有吕惠卿…”

“还是爹爹看得明白。”石从荣拍着mapi，一面又疑惑地问dao：“那为何爹爹反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石得一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当然不能随便回答这个问题。在石得一看来，吕惠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觉得自己还有筹码，因此始终不肯投效雍王。吕惠卿虽然自认为还可以一战，但在石得一看来，吕惠卿算计太多，只会让自己下台下得更加狼狈难看。雍王一旦登上帝位，吕惠卿屡次拒绝的罪过，一定会被清算，哪里还能有机会东山再起？就算雍王失败，高太后垂帘，吕惠卿更加不可能有机会。这些绞尽脑zhi的算计，终不过是镜hua水月一般。当今大宋第一要务，是皇位的继承。吕惠卿惟有在这件事情上下注，才能有真正的胜机。

不过，话虽如此，石得一虽然认为雍王更有机会继承大统，但yan下的近忧，他却必须首先解除掉才行。

他必须立即从陈世儒案中choushen，并且，还要尽可能缓和与旧党的关系。

皇帝这些日子，shenti竟奇迹般地chu现好转的迹象。

而司ma康如今已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震天雷。

倘若司ma康竟这样死掉，而且这件事还与他石得一有关…石得一完全算不准皇帝会有什么样反应。皇城司已经得罪了很多人，石得一不能将这么大一个把柄，拱手奉上。皇帝虽然病了，却随时可以nie死自己，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更加费力。

想到这里，石得一脸上的feirou不由得恐惧地chou搐了一下。他睁开yan睛，望着许继玮，吩咐dao：“这些天，你们要收敛一点。案子别积得太多，就当给官家祈福，不要jin的，全放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若有人冻死在牢里，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