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将银灰丝线卷了卷，又伸展开，铺在缎上，五彩缤纷的，一晃便找不见了。

“外人？老是阿妩和景哥儿的嫡亲祖母，皇后娘娘却将老归外人？”

陈放之贸然险行，倒把他爹吓得够呛，陈夫人当即拜访了贺太夫人，以示结盟犹存。

方皇后展眉笑一笑：“神不好使？那可得着些，太夫人掌着临安侯家这么大份儿家业，若是神不好使，旁人昧下心算计你，你却都不晓得，贺家白白便宜谁去？”

纵是前朝事忙，年总还是要过的，四皇禁足一年有余，终是被放了来，一张脸无悲无喜无嗔无痴，安安静静地缩在德妃后。像一只无足轻重的影儿，行昭心叹气儿。别过去不忍再看。

四皇被陈家悉心摆了一儿，因为她与六皇的手，陈家并未如愿得着好，到最后还得将长女嫁来。

会不会认为六皇在竭力拉拢陈家，想与方家挣开系，以示清白呢？

六皇一连上书几个折，皇帝都压了下来，朝堂之上绝不提陈放之弹劾贺现一事。反倒斥责六皇“无事生非，煽风火”

老六连娶个媳妇儿都喜剑走偏锋…

皇帝该怎么想？

。”

皇帝想将陈贺两家推给二皇铺路，陈家为主贺家为辅，可六皇偏偏摆在明面上向陈家示好，同时却也在打压贺方两家。

“劳皇后娘娘记挂，老能吃能睡，除却神有些不大好使，别旁的都还将就。”

方皇后正襟危坐于殿上，笑着让碧玉重新了壶茶来：“…给临安侯太夫人沏壶温茶来，将才坐久了，太夫人腰背可还好？”

没隔多久，正殿里便只剩了寥寥几个人，贺太夫人敛袖敛容坐于堂上右首，角褶一儿挨着一儿，到底是人老了，又撑起神来应对这些年的这些事儿，一双浑浊得不像个样，说话反倒还是像往常一样清楚。

方皇后拿行昭不舒坦的由，推了去贺家给行明送嫁的帖。

行昭手一滞，针恰好刺过帕，徒留一长条线卷在素净的缎面上。

二舅公威武！

声音沧桑，字字清晰，是贺太夫人的声音。

陈家送段小衣，一桩事得天衣无，方家力有未逮，手不皖州去，查来查去段小衣的份也是清清白白的——就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伶人，没有人指使，也没有人撑腰。

可是皇帝会放任自己下的这盘棋被毁吗？

“自然不能便宜别人。”贺太夫人也笑，照旧地慈眉善目，微不可见地侧往糊了层纸的间瞅了瞅“怎不见阿妩？可是那场风寒还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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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笑着摇，六皇为人心思细腻，想事情九转回，心里晓得明明白白求娶多半没用，还不如自断后路，先破局再补局，退一步三步，反倒成全自己。

她才不信方家没在里推波助澜。

“小娘年岁长了，也敛下来了，便总有些羞见外人，太夫人莫怪。”方皇后说得顺理成章。

所以说世事难料。

年将过完，初五照旧是外命妇问安，行昭日渐大了，避在间盘坐在炕上，将绣绷搁在膝上，一手抿线一手拿针，耳朵支愣起来听外面的响动，照例请完安，挨个儿寒暄过后，便有人想留下来“两载未同皇后娘娘正经请安，老实在是心中有愧。”

“为官者哪有通清白的？贺现太过。陈放之年少志。一时没忍住气儿也是常有的事儿。只是贺现的小辫不好抓，你二舅公找了好久才抓着，实属不易。”

瞅着门廊看了半天，也没见蒋明英过来唤她，心里松了一松，也好，不叫她去直面太夫人，也好。

哪儿是神不大好使啊，分明是心歪了。

当然不会。

行昭关注却在另外的地方：“…陈显陈阁老一家的聪明人，陈放之明明摸清楚了皇帝的心思，却拆台起内讧，未免有些太蠢了。”

陈放之抓不到能杀人的刀，方家便将这把刀递给他，给他机会贺现一把，到时候方家还是清清白白的孑然一。

方贺两家的官司没被抬到明面上，可定京城里有有脸的外命妇们哪个不晓得？三三两两地告了恼，便佝往外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