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之下，碗大的芍药开得正艳，被光一照，像扑粉描眉后熟稔上场的旦名角儿。行昭盘坐在炕上，停停写写。一张堂纸写了近半个时辰也只有几个大字儿，杂无章。

皇帝面陡然沉了下来。

凤仪殿间没动静，东六里的长乐却如火沸，灯火通明，挂着的灯摇曳在风里，仍旧将一之室照得如同白昼。

“莲玉拿纸笔来！”

皇帝转了视线，赶往里间瞧，却被罩着的夹棉帘给挡住视线。

方皇后为什么要推小顾氏再次上位？她和方祈密谈了些什么？孙贵人早产这戏中，方皇后扮演了什么角？目的又是什么？

别人都有孩了，只有她没有，不是她生不来，是有人不想让她生来…

从年前方皇后便背过她好像了很多事，私见方祈，密会顾婕妤，和蒋明英悄摸说话儿，这些事儿，方皇后都不乐意让她知，她想猜，想细析，本无从下手。

血腥气儿得很，皇帝微不可见地蹙眉，手背在后，既坐不住，也站不定，来回踱步。

他不好声发问，可心里有些捺不住，他嗣少得可怜，两个儿一个姑娘，如果勉算上那个瘸的也只有三个儿，阖上下几十个有名有份的妃嫔，他却只有三个儿！

皇帝眉梢一抬，正要说话，却听后传来一声平缓的声音。

莲蓉端了红漆托盘来，正要开说话儿，却看见莲玉急忙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看一看手中执笔的，冥思苦想的姑娘，心里全明白了。

“现在还不到去母留的时候！”方皇后越过皇帝，扬声朝帘里唤：“若孙氏平安产下皇，当即册封嫔位！待皇周岁礼时，加封贵嫔位，贵人且撑住，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和你的儿！”

皇帝大喜！

他需要这个孩，他需要这个孩平安降生来向世人昭示，他还年轻，他还得动，那些不安分的狼崽们都瞧好了！

方皇后一走。间便空了下来，灯下黑，挂灯悬在上，便照得什么影也看不见了。

等字儿后没说完，里间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生生地打断了方皇后的后话。

方皇后形松了松，在了蒋明英上，扭看了看喜得不知所措的皇帝，重重地阖了，再睁开时，薄雾散尽，又是一片清明。

方皇后眉心渐渐展开，中却瞬时蒙上了一层薄雾。

与往日不同，更多的是定与决绝。

“可若是当机立断，拿刀破开贵人的肚，孩就能实实，健健康康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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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有问题吗！”

方皇后下意识地眉一蹙，随即便听见了里微微弱弱，断断续续传来的婴孩哭声，不一会儿便有满脸喜气的稳婆手里抱着个襁褓来，福了福，语气铿锵有力：“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

可她仍旧不信方皇后会亲自下手除去孙贵人腹中胎儿，方皇后一生无，却又自女人天地喜孩童，要想让人生不孩，这个心结好过，可要让一个活生生的婴孩去，方皇后绝对狠不下这个心！

方皇后话音一落，里间又是一声尖利的女声，声音刺得人心直颤，尖得绕上梁似是要划破屋檐。

方皇后既下不去这个手，更没有理下此事——若是一开始就不想孙贵人产，何不跟顾婕妤一样。喝了汤药。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这样的人好，念旧。

“现在还瞧不来…”稳婆抖得像筛“如果一直卡在那，怕是…怕是…”

在小顾氏初初承之时，给她树一个劲敌打擂台，这儿行昭能看得懂，可后面一步接着一步设下的局，让她脑变得一团迷糊。

“孙贵人怎么样了？”皇帝终是忍不下，拉住一个埋的稳婆。

在家时，自家姑娘遇着解不开的谜题就是这幅样，人长大了，习却一儿没改。

在皇家，命叫命吗？不叫，下等人的命叫草，稳婆见多了六司的酷刑，也听过北苑的死人堆儿，她绝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从孙贵人有后，到顾婕妤凤仪殿哭求，再到顾婕妤复成功，如今已是掖中一枝独秀，风无两。这些，分明都是方皇后一手推动的。

天威难测，稳婆一次见皇帝，脚下一，哆哆嗦嗦回话：“贵人…孩…胎位…一摔有些不正…”

方皇后坐如定，腕上的翡翠镯有些沁人，顺手往上一撩，探来劝皇帝：“…既有圣上在这儿镇着，孙贵人本就是个有福气的——没福气的能怀上龙胎？咱们耐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