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四章 早产（下）

上上下下折腾一夜，长乐gong的gong灯没掐灭过，先是因为惊骇，后来就变成了喜气儿了。

几个稳婆huan天喜地地接了几兜子金馃子，三三两两簇拥过来给皇帝和皇后磕了tou，再去折过shen去给新chu炉的七皇子问安，孙贵人位分低，住的小苑也不算大，人挨着人并肩接踵在一块儿，huan喜得像是过年。

皇帝乐呵呵地让方皇后先回去，心情舒畅了自然脑袋也开窍了，竟然还能想到行昭：“…温yang一人儿守在凤仪殿，恐怕吓得都不敢睡。”

方皇后温言顺语：“孙嫔立了大功，您可得好好陪陪她…”

改口改得快，又特意点了将才那个chu主题剪肚pi的稳婆进去近shen服侍“这个婆子说话zuo事倒是有条理，七皇子尚小，孙嫔月子里tou你就多担点儿心。”

皇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tou，却见方皇后一派风光霁月之态，再一想想总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默了默。

方皇后一chu长乐gong，狭长gongdao里像九曲连环的山涧，暗得看不见前路也瞧不见后事，风一拂过来，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蒋明英yan明手快，从碧玉手上拿了披风，就势披在方皇后肩上，轻dao：“夜里天儿凉，您披一披外衫，也算隔一隔血腥气儿，温yang县主还在等着您。”

是啊，她的阿妩还在等着她啊。

方皇后耸了耸肩tou，拽jin披风，甩了甩手。表示不坐肩撵。

几个内侍便低眉顺目地抬着肩撵往回走得飞快。

夜已shen了。饶是再鲜丽的红墙绿瓦也都抵不过星河斗转。方皇后披着披风，埋tou一步一步地往前踏，蒋明英亦步亦趋地挑着羊角gong灯跟在后tou，暖光微弱，恰好照在鞋面儿上的那朵并di红莲上，缎面泛黄，红莲依旧。

方皇后将tou埋得很低，登时两行yan泪直直划落。再狠狠地悄无声息地砸在衣襟之上，随即扶在蒋明英shen上失声痛哭。

这是这么些年来的第一次吧？

她的yan泪可以堂而皇之地夺眶而chu。

“蒋明英…”方皇后jinjin攥住袖口，不知dao为什么她现在很想说话，想将这一辈子的苦都说chu来，话从心里蹦到了houtou，缠绕在she2尖，却终究不能面世。

这些苦，她没脸说。

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她惶恐过，愧疚过。不安过，也曾怀疑过。可当怀疑稍稍冒起了一个tou儿时，她便自作主张地将这个冒tou给摁下去，不敢想，不愿想，得过且过，到最后一个亮晶晶的泡沫被针戳的烟消云散。

她高估了自己，同时低估了男人。

蒋明英泪liu满面，迟疑半晌，终是轻轻抚了抚方皇后的后背，原以为方皇后什么也不会再说了，却在耳聆清风之时，听到了方皇后这样一番话：“…不要再犹豫了，加大剂量吧，孙氏顺利产子，顾婕妤被bi1到墙角，她舍不得将那东西放下。”

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只能在话尾听见微不可闻的颤音。

蒋明英心tou一凛，随即轻而郑重地点了tou。

女人一旦没了退路，心狠起来，什么都zuo得chu来。

方皇后如是，顾婕妤亦如是。

无尽的，延绵的黑，如云卷云舒，又像被笤帚一点一点地赶到了角落里，行昭再一睁yan时，天边已是大亮，窗棂留了条feng儿，便有chun光钻进来，拿手rou了rouyan睛，扬声唤莲玉，轻手轻脚进来的却是黄妈妈。

黄妈妈抿一抿鬓间，将云丝罩子掀了个角，yan里怜惜得很，只劝：“我打发两个丫tou都先去歇着…姑娘要不再睡会儿？昨儿满打满算才睡不到两个时辰，一双yan都是zhong着的…”又凑近了看，顿时可不得了了：“您自个儿拿菱hua靶镜瞅瞅！yanpi子累得只剩一层了！您的双yanpi儿呢！”

诚惶诚恐一晚上，大早上起来，还要被自家的黄妈妈嫌弃双yanpi儿没了…

行昭扶了扶额，掀了被儿起shen，一边趿拉鞋，一dao安抚黄妈妈：“妈妈算的时辰和我算的时辰永远不一样，昨儿寅时正就的寝…”探tou看了看更漏“如今辰时三刻，怎么着也得有两个…”说着说着才发现自个儿被黄妈妈带偏了，嗓子yan里咳了一咳，转回正题来：“正殿的行早礼完了吗？”

黄妈妈一dao倒了盏mi水来，一dao摇tou：“没呢，皇后娘娘正在训斥顾婕妤，斥责她gong中近日份例用得过了tou。”

行昭接mi水的手顿了顿，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口小口地啜。

昨儿个夜里她先是接到林公公递来的信儿，说是孙嫔顺利产下皇七子，当下便将纸上写的“孙”字儿给划拉下来，又在“顾”字儿下tou狠画了一横，等方皇后风尘仆仆地回来，从案上拿起她写下的东西，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那tou，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儿，笑了笑，只低声说了一句话儿“学这些手段，当真想嫁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