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见怪不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刑氏在劝她，可却不曾想一想，泼一盆就想化一整块儿冰，可能吗？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是阿福在陪本闲聊。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朝会是远在西北的嫂嫂在这儿。同本闲话家常。”

刑氏想起梁平恭的惨死，冯安东的销声匿迹，应邑的负屈错嫁，顾太后的痪在床…

黎太夫人的突然发难并没给整个场面带来多么难以挽回的后续。连方皇后都没发话。小娘一个人便将话儿给带走了，方皇后心里大畅，照旧赏了几家人的膳，最后留下了方祈之妻刑氏。

方皇后不惊讶，行昭也不惊讶。

人去戏散的正殿空落落的，方皇后特意放缓了声调，缓声柔气地与刑氏寒暄。

“是呢，太后娘娘凤欠安，却总问‘这个装着薄荷的香是谁的？’又或是赞温县主‘木匣上的扇绣得好看’…”

方祈一贯的个是什么？

骨髓。亘古不变。

“臣妇也未曾想到。”刑氏笑一笑，神却望向行昭：“阿福去得冤枉，贺家欺人太甚，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祈没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您与阿妩过得有多难，臣妇想一想便心惊胆战的。阿祈叛国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臣妇被圈在方家老宅里，来的是九城营卫司的人，待臣妇和两个孩儿。还有方家的旁支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像是来圈禁。反而像是来保护的。”

贺琰看不透这个理，贺太夫人却看得明明白白的，她算准了方皇后不敢下狠手对付贺家——在外人里，无论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官司，行昭与行景都是姓贺的！

皇帝拿着折沉了沉，没立即给答复，转过便来凤仪殿说了此事。

耳，心也，对谁都是这样。

行昭偏算了算，大周外放一向是三年为期，这个法还是她给方皇后通的气儿呢。

阿福一个人的死，让两个人给她偿了命，不对，是三个，应邑腹中的胎儿也算上。

初七早朝，扬名伯贺行景在朝堂之上，自请外放，请旨要去的地方是东南福建府，福建也不太平，经了几次天灾，渔民便落草为寇，成了海盗，时不时地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抢杀劫掠。

小顾氏接着话岔开了，下人也好了，或三三两两关切问询“太后娘娘的可好些了？”或是不着痕迹地恭维“皇后娘娘到底是一片慈母心，养来的小娘个个儿的好”话儿终被越扯越远，行昭的面却慢慢沉了下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方家在定京城里至少要待十年，该的就起来，该下来的…”方皇后顿了顿，偏想一想，随即霸十足“没有需要低的地方，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定当加倍奉还。”

方皇后神望向窗棂之外，行昭顺着方皇后的神望去，映帘的便是藏在飞雪朦胧间，檐角横飞的仪元殿。

加倍奉还…

“那段日谁也不好过…”方皇后沉声暗叹“如今的日也不好过，皇帝到底心，功两个字儿接下去便是盖主，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秉承哥哥一贯的个…”

行昭默默想了想，脑海里只浮现了四个字儿“撒泼卖乖”小娘顿觉不妥“啪”地一声把这四个字儿打掉，换上另外四个字儿“审时度势”

若方皇后是个男儿，若方皇后生了一个儿，若方皇后没有嫁皇家…

皇帝事一时糊涂，一时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果真是加倍奉还。

“贺家？”方皇后嗤笑一声“贺家本就没资格让我们低，态度尽起来，景哥儿的事儿自有法，等过了三年孝期，定了桩亲事，名正言顺地自立门，传去还能有个好名声——给他爹的嫡幼袭爵让位。”

黎太夫人的后话被呛得梗在里，她总不好责问小娘关心太后却不关注自家祖母吧？天地君亲师，天家可是在亲眷前！

刑氏，笑着看行昭：“两个孩是不能再回去了，狼窝虎的，一去便再不来了。景哥儿我自会好好照料，他没了母亲，我便是他的母亲，从衣住行，到嫁娶敦，我都一肩挑了。临安侯膝下还有一双庶庶女，成不了气候，定也不会善罢甘休。阿妩是小娘，又是您亲自教养，贺家没这个胆要小娘回去，可景哥儿是嫡嫡孙，贺家就站了个理字儿。”

行昭颤了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贺家没资格让方皇后看成敌人，那皇帝是不是就有了这个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