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旧东西吗?”
春分笑道:“怎么这样客气,我的府上,不就是你府上吗?我们爹号茂生,那是做了生意以后用的。原来也下过三三考,考名是国才啦。我们祖父也是个举人,不是老了生病,不能进京会试,一定会点翰林的。祖父丢下的书不少,这屋子里,不到五股一股啦。爹常说,可惜作了生意,没工夫看这些书,如今有了你,他是很喜欢,望你扶起我们这书香人家来呢。”春华听了这话,脸上很有点得色,心想,人家说管家不过是土财主,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因之把心里十分不高兴的事,暂时按住了一下,随着将书架子上的书,抽下一套,翻着看一看。翻的这一部书,却是一部《全唐诗话》。这书家里虽有,不得机会看,不想管家也有,于是就在书架子边展开书来,看了两页。春分是站在自己身后,却也没有去理会。因为这书搁的日子太多了,有个蠹鱼在书页里爬出,这样古色古香的书,很是替它可惜,立刻扭变身来打算对书页吹去。
就在这时,只见春分的手,向窗外比了两比,这就看到天井里野竹子中有个人半现半藏的站着。他约莫有十七八岁,黄瘦的脸,可是扁的,一对小眼睛,配着一只坍鼻梁。头上前半部光而黄的头皮绝像一个牛皮袋。后半部本看不见,因为他也是一闪身子,发现了他后身的辫子,还没有公公头上一个指头粗的那样茂盛。这都不足怪,最让人不明白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蓝夏布背心,光了两只柴棍子的手臂在外,这哪有点斯文气。春华在极快的时间,用极尖的眼光,已经把那人看得十分清楚。面上颜色立刻由红变了苍白,手里拿的书,骨碌一声,落到地上。她赶快弯了腰,却是慢慢地把书捡起。可是同时她已把身子扭转向里,把背对了窗户了。放好了书,她自向那边屋子里去坐着。春分跟着走到她面前来,笑道:“刚才在窗户外边的那个人你看见了吗?”春华板着脸道:“我没有看见。”
春分道:“你不能没有看见吧?他不能像你这样老实,老早地就在偷看着你了。刚才我本想走开来的,因为我听娘说了,新娘子身边,不能离开人,所以只好不走。可是你也不用忙,迟早总会有你们说话的机会。”说着向她一笑。这玩笑,春华却是毫不在意,但听她说新娘子身边不能离开人,心里却是一动,待要问出来,却又怕惹起别人的疑虑,只好默然。在这沉默当中,心里思潮起来,什么事都想到了。这真像一场梦,昨晚未出大门前,心里想的,和现在的事真会隔十万八千里。春分见她坐在床沿上,靠了床栏干,眼皮下垂,便道:“姐姐你是要睡吧?我关起房门来让你睡一会子。”春华道:“有人在我面前,我睡不着的。”春分笑道:“这可是个怪脾气了。我娘说了,晚上还让我陪你一床睡哩。有人在你床上,你还睡得着吗?”春华道:“平常你跟哪个睡?”春分道:“我一个人睡。”春华笑道:“你也知道一个人睡很舒服呵!”春分也是个小姑娘,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为止,这就不便反驳她的话了。
两人唧哝了一会儿,便是廖氏那句话,看女才子的人,慢慢地来得多了,管家在中午,也预备了便席好几桌丰富的酒饭。虽然是长天日子,由一早到天晚,春华没有清静的时候。到上了灯,廖氏说:“你看她一身汗,让她洗个澡。”在边时,管家的女仆将水盆香皂都安置好了,春华将前后门紧紧地关上,淡笑了一笑,心想,这总让我把眼前的人都躲开了。要了结,这就是时候。想着,向屋子周围四处看来,可有了结的法子,可是新娘房里哪会藏着凶器和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