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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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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五年之后一个冬天的上午,躺在东厢房炕上等待死亡的上官想弟突然爬了起来。因为旧病复发,她的鼻子烂成了一个黑dongdong的窟窿,两只yan睛也瞎了。那满tou的黑发几乎脱落干净,只剩下几绺肮脏的铁锈se的luanmao遮盖着枯萎的脑门。

她摸索着走到柜子前,踩着方凳,从柜ding上取下那把共鸣箱被砸破的琵琶,然后,继续摸索着,走到院子里。温和的yang光照着这个浑shen发霉的女人。她的瞎yan望着太yang,从那两个窟窿里liuchu一些胶水一样的yeti。正在院子里为生产队编织苇席的母亲直起腰,愁苦地说:“想弟,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chu来啦?”

想弟畏畏缩缩地坐在墙gen,两条生满鳞片的tui伸开着,她luolou着肚pi,羞耻与她无关,寒冷也不能侵害她。母亲跑进屋里,拿chu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tui上。

“闺女啊…你这一辈子可真是…”母亲拭着若有苦无的yan泪,又去编织苇席。

外边传来小学生的喊叫声,他们喊着“向阶级敌人发起进攻进攻再进攻,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嘶哑口号,串遍大街小巷,并用彩se粉笔在家家huhu的墙bi上绘着幼稚的图画,写着别字成堆的激烈口号。

想弟哧哧地笑起来,她用沉闷的声音说,娘,我和一万个男人睡过觉,我攒了好多钱,都换成了金子、钻石,够你们吃一辈子了。她的手摸索进琵琶的半圆形的,早被公社干bu砸破的空dong里,说,都在这里边了。娘,你看,这颗大珍珠,是颗夜明珠,是日本商人送给我的,您把它,缀在帽子上,晚上走夜路,就不用打灯笼了…这是颗猫yan钻,是用了十个戒指跟小红宝换的…这对金镯子,是为我破瓜的熊老太爷送的…她把那些记忆中的宝贝,一件一件往外摸着,一边摸一边说,都拿去吧,娘,不用愁,有这个咱还愁什么,这块绿宝石,少说也能换一千斤白面,这条项链,最不济也值tou骡子钱…娘…我进了火坑那天起,就发了誓,反正,卖一次也是卖,卖一万次也是卖,只要姐妹们都过上好日子,我就豁上这shenpirou了…我走到哪里都抱着这把琵琶…这个脖脖锁,是专为金童打的,让他带上,长命百岁…娘…这些宝贝,您可要藏好了,别让贼偷去,别让贫农团给斗争了…这都是女儿的血汗…娘,你藏好了吗?

母亲老泪纵横,不避污秽,抱住想弟,泣不成声地说:“闺女啊,你把娘的心,rou碎了啊…千苦万苦,最苦的还是我的想弟啊…”上官金童在街上扫地时,被“红卫兵”打破了脑袋。他脸上粘着血,站在梧桐树下,听着四姐的诉说,心里gan到一阵阵chou痛。他家的大门上,被“红卫兵”钉上了一串牌子,上面写着:汉jian之家、还乡团巢xue、ji女院等等字样。现在,他听着四姐的临终诉说,竟产生了把那牌子上的“ji”字改成“孝”字或“烈”字的念tou。

因为四姐的病,他一直疏远着她,这时他gan到了shen刻的内疚。他走到她的shen边,抓住她的一只冰凉的手,说:“四姐…谢谢你给我打的金脖锁…我已经把它…dai上了…”

四姐的瞎yan里,焕发着欣喜的光彩,她说:“dai上了?你不嫌吧?别跟你媳妇说我…让我摸摸…看合适不…”

在最后的时刻,成群的虱子突然纷纷爬离了她的shenti,它们gan觉到,这个人的血ye已经凝固了,xi不动了。

她的脸上,显chu丑陋的微笑,她用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说:“我的琵琶…让我…弹个曲…给你们听…”

她的手在破烂的琵琶上胡luan摸索一阵,便hua落下去,她的tou也随着歪到肩膀上。

母亲哭了几声,便ca着yan睛站起来,说:“闺女,你的罪,总算遭到tou了。”

埋葬了上官想弟之后两天,我们刚刚gan觉到一点轻松,蛟龙河农场的八个右派,lun着班,用一扇门板,把上官盼弟的尸首抬到了我家大门外。一个随尸前来的、臂dai红袖章的小tou目,敲着大门喊:“上官家的,chu来接死尸!”

母亲对那小tou目说:“她不是我的女儿!”

小tou目是机耕队的一个小伙子,与上官金童相识,他递过一张纸说:“这是你姐姐的遗书。我们发扬革命的人dao主义jing1神,把她送了回来,你想象不到她有多么重,可把这些老右压惨了。”

上官金童抱歉地对右派们点点tou。他抖开那张纸片,看到上边写着:我是上官盼弟,不是ma瑞莲。我参加革命二十多年,到tou来落了个如此下场,我死之后,祈求革命群众把我的尸ti运回大栏镇,jiao给我的母亲上官鲁氏。

金童走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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