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香县是一块不知忧虑的乐土，即使是这一年战luan不断天灾人祸的冬天，香县的人们仍然在纸醉金迷中寻huan作乐，我曾看见一个醉汉在青楼区疯狂追逐每一个过路的女子，几个富家子弟围住一条狗，在狗的gang门里sai进一颗长捻纸炮，当纸炮炸响时那条狗就变成了一条疯狗，它在街市上狂奔狂吠，使路人仓皇躲闪到路边。我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把一条好狗改造成一条疯狗，我不理解那些人寻huan作乐的方式。凤桥楼前依然车ma不绝，我多次在楼前仰望楼窗里的灯火人影，听见hua楼上的笙萧和陌生女子的莺声狼语，听见嫖客们cu野放dang的笑声。蕙妃已经从这家ji馆中离去，楼前灯笼上的品州白九娘的芳名已被抹去，新换的灯笼是塌州李姑娘和祁县张姑娘的。我在ji楼前徘徊的时候，一个跑堂chu来摘走了其中一盏灯笼，他朝我瞟视着说，李姑娘有客了，张姑娘正闲着呢，公子想上楼会会张姑娘吗？

我不是公子，我是走索王。我说。

卖艺的？跑堂注意了我的服饰，然后他嘻地一笑，卖艺的也行呀，只要有钱。如今这世daohua钱买笑是最合算的事情了，你不知dao什么时候就会从绳索上摔下来，摔死了想玩也玩不成了。我是走索王，永远不会从绳索上摔死的。我拦住了跑堂，向他询问蕙妃的去向，我对他说，你告诉我九姑娘去哪儿了，我一样会给你赏钱的。九姑娘去京城卖大钱了。都说九姑娘的pirou生意zuo得与众不同，你知dao吗她那一tao是得了gong廷秘传的，是伺候皇上的。她跟老鸨分赃不匀，一气之下就跑掉啦。跑堂凑过来向我耳语着，突然想起什么，瞪大yan睛盯着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老是在这里转悠就是要找九姑娘？

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于是信口说dao，我是他男人。跑堂的表情变得惊愕而好奇，他的嘴里发chu一zhong可笑的嘶嘶的声音，手中的灯笼砰然落地，我的娘，跑堂突然大叫，你就是废王端白？你到凤jiao楼来找废妃白九娘来啦？跑堂狂喜地抓住我的衣袖往楼门里跑，边跑边说，上楼上喝茶，不要一文钱，谁让我第一个看见你的天容龙颜呢。我的半边衣袖就是这时候被拽断的，跑堂的发现使我gan到慌luan和恐惧，我挣脱了那只cu暴而热情的手向街上跑去，听见那个机min过人的男子在凤jiao楼前向我高喊，燮王回来，我会替你找到九姑娘，不要一文钱。我向他挥舞着剩余的半边衣袖，用同样高亢激越的声音回答他，不，不要找她，让她去吧，永远不要找她了。那真的是我内心的声音。我的mei貌而命运多蹇的蕙妃，她已经化成了另外一只自由的白鸟。从此我们在同样的天空下飞翔，聚散离合也只是匆匆挥手，一切都印证了各自对鸟类的mo拜和梦想。殊途同归。走索王杂耍班子的内幕是被凤jiao楼的跑堂揭破的，这个消息轰动了香县城。第二天我们栖shen的董家祠堂被市民们所包围，县府的小官吏们穿dai整齐列队在祠堂大门的两侧静候我们chu门，其中包括香县的知县杜必成。

小女孩玉锁被外面的人群和嘈杂声吓坏了，她躲在里面不肯chu来，燕郎只好把她抱在怀里。那天我睡yan惺忪地面对跪伏在地的人群，听见有人向我高呼万岁，我一时竟无所适从。年逾六旬的杜知县就跪在我的脚下，他的表情混杂着羞愧、好奇和一丝恐惧。请宽恕本县官吏有yan无珠，不识燮王龙仪紫气。杜知县在石板上磕首dao，请燮王上驾光莅寒舍吧。我不是燮王，难dao你不知dao我早被贬为庶民？燮王如今虽遭贬难，却依然是堂堂帝王之shen，在此停留是本县的造化，民众奔走相告蜂拥前来，小吏惟恐燮王的安全有患，所以恳请燮王上驾离开祠堂，到寒舍暂且躲避百姓的sao扰。大可不必。我沉yin良久后拒绝了杜知县的邀请，我说，现在我只是一个走索艺人，有谁会来谋害一个走索艺人呢？我不怕众人围观，对于卖艺人观者越多越好，这么多的香县百姓给我捧场，我相信我的走索会zuochu绝活来的。这天走索王杂耍班的表演若有神助，观者像蚁群密布在街tou空地周围。燕郎和小女孩玉锁的踏gun木已经博得了阵阵喝彩，而我在悬索上zuo的鹤立亮相激起一片雷鸣暴雨般的huan呼声，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哭和狂叫，燮王，燮王，走索王，走索王。我知dao我作为一个走索艺人已经得到了认可，如此神奇，如此gan人。我还听见了另一zhong若有若无的回声，它来自那只灰雀不知疲倦的houshe2，那只灰雀从凤jiao楼的屋檐上向我飞来，洒下一路熟悉的超越人声的哀鸣：

亡…亡…亡。

从香县街tou开始，我的走索王杂耍班名声大噪，风靡一时。后来的《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