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从玉卿嫂打回了满叔后，我们家里的人就不得不对她另yan相看了。有的说她现存放着个nainai不会去zuo，要当老妈子；有的怪她yan睛长在额tou上，忒过无情。

“我才不信！”胖子大娘很不以为然的议论dao：“有这么刁的女人？那么标致，那么漂亮的人wu，就这样能守得住一辈子了？”

“我倒觉得她很有xing气呢。”我妈说dao：“大家chu来的人到底不同些，可笑我们那位满叔，连不自量，怎么不抹得一鼻子灰？”

从此以后，老袁、小王那一伙人却对玉卿嫂存了几分敬畏，虽然个个yang得恨不得hou咙里伸chu手来，可是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远远的看着罢了。

不guan怎么样，我倒觉得玉卿嫂这个人好亲近得很呢。看起来，她一径都是温温柔柔的，不多言不多语。有事情zuo，她就闷声气，低着touzuo事；晚上闲了，她就上楼来陪着我zuo功课，我写我的字，她织她的mao线，我从来没有看见她去找人扯是拉非，也没看过她去院子里伙着老曾他们听莲hua落。她就爱坐在我旁边，小指tou一挑一挑，戳了一针又一针的织着。

她织得好快，沙沙沙只听得竹针的响声。有时我不禁抬tou瞅她一yan，在tiao动的烛光中，她的侧脸，真的蛮好看。雪白的面腮，水葱似的鼻子，蓬松松一绺溜黑的发脚子却刚好hua在耳gen上，衬得那只耳坠子闪得白玉一般；可是不知怎的，也就是在烛光底下，她额tou上那把皱纹子，却像那水波痕一样，一条一条全映了chu来，一、二、三——我连数都能数得chu几gen了，我不喜huan她这些皱纹，我恨不得用手把她的额tou用力磨一磨，将那几条皱纹敉平去。尤其是当她锁起眉心子，怔怔chu神的当儿——她老爱放下mao线，这样发呆的——我连她yan角那条鱼尾ba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你在想什么鬼东西呀？”我有时忍不住推推她的膀子问她dao。

她慌忙拿起mao线，连连答dao没有想什么，我晓得她在扯谎，可是我也懒得盘问她了，反正玉卿嫂这个人是我们桂林人喊的默蚊子，不爱chu声，肚里可有数呢。

我喜huan玉卿嫂还有一个缘故：她顺得我，平常经不起我三扭，什么事她都差不多答应我的。我妈不大喜huan我chu去，不准我吃摊子，又不准上小馆，怕我得传染病。热天还在我襟上挂着一个樟脑nang儿，一径要掏chu来闻闻，说是能消毒，我怕死那gu气味了。玉卿嫂来了以后，我老撺掇她带我chu去吃东西，她说她怕我妈讲话。

“怕什么？”我对她dao：“只有我们两人晓得，谁会去告诉妈妈，你不肯去，难dao我不会叫老曾带我去？”她拿我是一点都没有办法。我们常常溜到十字街去吃哈盛qiang的marou米粉，哈盛qiang对着高升戏院，专门zuo戏院子的生意，尤其到了夜晚，看完戏的人好多到这里来吃宵夜的。哈盛qiang的marou米粉最chu名，我一口气可以吃五六碟，吃了回来，抹抹嘴，受用得很，也没见染上我妈说的什么霍luan啦，伤寒啦。

只有一件事我实在解不过来，任我说好说歹，玉卿嫂总不肯依我。原来不久玉卿嫂就要对我说她要回婆家一趟，我要她带我一起去，她总不肯，一味拿话哄着我dao：

“远得很哪！hua桥那边不好走，chu水东门还要过浮桥，没的把你跌下水去呢！快别去，在屋里好好玩一会儿，回tou我给你带几个又甜又nen的大莲蓬回来噢！”

她一去就是老半天，有时我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去问胖子大娘：

“玉卿嫂为什么老要回婆家呢？”

“你莫信她，她哄你的，容哥儿，”胖子大娘瘪起嘴ba说dao：“她回什么鬼婆家啊——我猜呀，她一定chu去找野男人去了！”

“你不要瞎扯！你才去找野男人，我们玉卿嫂不是那zhong人。”我红了脸驳胖子大娘。

“傻哥子！她跟她婆婆吵架才chu来的，这会子又baba结结跑回去？你们小娃子她才哄得倒，她哪能逃得过老娘这双yan睛。你看，她哪次说回婆家时，不是扮得妖妖jin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