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期缩短,而且美国政府已将中美平等新约草案咨送国会,定期1月8日审议。
于是,日本政府特派专使飞到南京,安排抢先一步表示”日本对华友谊”汪政府在1月9日布告对英美宣战,日本则与汪政府发表共同声明,由日本交还租界,废除治外法权。但是九龙却仍旧在日本所派的香港总督管辖之下,条件并不比美、英来得好。
这在汪政府与日本,自然都认为是件必须大加宣传的事;由于这也正是强化汪政权,争取民心的好机会,所以周佛海关照会雄白,协助”上海市长”陈公博,大规模办一场庆祝收回租界的民众大会,希望金雄白亲自担任主席。
这是义不容辞的事,但金雄白的心理很矛盾,他对收回租界有两种不同的想法,就国家主权来说,这自然是一个百年来的污点,一旦洗刷,值得快慰;但在中国动乱时期中,租界不仅保全了无数仁人志士与善良内地百姓的生命,也保全了东南膏腴之地,多少年积聚的财富,租界收回以后,将失去这一项人为的保障,得失亦正所难言。因此,他的讲词,始终不知如何措词。
但在筹备工作上,他做得很像样,每一个细节都曾用过心思,开会地点是借造了才六七年的戈登路的美琪大戏院;主调演说者请的是:为陈彬龢所激,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襟怀而”落水”的新任司法行政部长张一鹏,就治外法权问题作一个分析。
张一鹏的性情不似苏州人,到司法行政部接事后,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整顿的司法界,将贪污的法官置之于法,毫不容情;其次是对日本的无理要求,断然拒绝,有一次上海北四川路的日本宪兵队长去看他,为他的一个在镇江犯罪被捕的”过房囡”说情;张一鹏厉声问道:“你是不是要干涉我们的司法?”他是前清留学日本学法政的,所说的日本话,用的是法官训斥被告的语气;搞得那个日宪狼狈而遁。因此,张一鹏的部长做了还只两三个月,却博得了极高的声望;这天由于有他演讲,号召了不少人,场面相当热闹。
演讲的主题既是治外法权,少不得先要谈一谈由鸦片战争带来的不平等条约;但他对英国人的批评不多,弦外之音往往针对着日本,表示不满;结论中说:“希望租界收回以后,不要变成举国再无一片干净土。”意思是以前的租界之外,皆非干净土,而以前的租界为日本人势力所不到;换句话说:有日本人势力的地方,都不会是干净土。涵义虽很曲折,毕竟也有精通中文的日本人能听得出来;因此,在华的日本军人中,渐渐流行一种说法:“重庆是武装抗日:南京是和平抗日。”
这多少是事实。来自重庆的地下工作人员,由于租界已不存在,丧失了一个有利的工作环境;使得周佛海的负担又加重了。为此,找了金雄白去商量,希望能找到一笔秘密的财源,接济蒋伯诚、吴绍澍手下的那一班人。
“我想到一个办法,”周佛海说:“盛老三的盐公司,很可以插一脚;由你以银行投资为名来出面。你看如何?”
这是不容金雄白推辞的一件;因为盛老三之与周佛海化敌为友,就出于金雄白所斡旋,这盛老三是盛宣怀的侄子;盛家这一代大排行,名字中都有一个颐字;盛老三叫盛文颐,北洋政府时期,做过津浦铁路局长。北伐成功以后,一直赋闲;他没有什么钱,鸦片瘾又大,所以日子过得艰难异常。到得上海沦陷,时来运转;一下子成了上海的大富翁。不过他的钱,每一文都是染了不长进的人的膏血的。
原来盛文颐在津浦铁路局长任内,就有汉奸的嫌疑;日本军队要运兵运军火,他非常卖力,因而跟当时日本的驻华武官,现在的侵华大将,如松井、石根等等,颇有交情。以此渊源,取得了一项专卖事业,正就是他”一日不可无”的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