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做一件事情;手术后你得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脱离危险,特别是我这样在最近——多久了——四年内有过衰竭记录的人。没有,他们做的就是等待,我不知道,也许六个月,也许更长,要看这边恢复得怎么样。那时他们才会决定另一边。也许再动一次手术,也许不动了。在这事上你不要有任何指望,亲爱的,你知道的。”
“不,当然,哈里,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只是说,嗯,你感觉怎么样。你现在还痛吗?”
“一点也不痛了,再也不痛了。”哈里说“我是说,只要我不把手抬得很高什么的。我这样做时会有点痛,有时候睡觉时往这边翻身也会痛,但只要我——你知道——保持正常的姿势,啊,一点也不痛。”
“太好了,”她说“不管怎样,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话说,收音机的嘈杂声、其他病床上的笑声、咳嗽声让他们的沉默显得很怪异。哈里开始用拇指随意翻着《大众科学》。麦拉的眼睛四处逡巡,最后落在床头柜的像框上,一张放大了的快照,是他们俩在结婚前拍的,那是在密歇根州她妈妈家后院里拍的。照片中她看上去十分年轻,穿着1945年时的裙子,双腿修长,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穿衣打扮,甚至不知道怎么站立,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用孩子般的笑容来迎接一切。而哈里——奇怪的是哈里在照片里看上去多少比现在还老。可能是因为大脸庞和结实的身材,当然还有衣服也起了作用——他穿着件深色的、艾森豪威尔夹克,还有亮闪闪的靴子。噢,他以前真好看,方方的下巴,深灰色的眼睛——好看多了,比如说,比那个矮胖壮实的杰克要好看得多。可现在瘦得嘴唇、眼睛都变软了,让他看上去像个瘦小男孩。他的脸也变了,正好配上那件病服。
“你给我带来这个我真高兴,”哈里指的是《大众科学》“上面有篇文章我想读。”
“好啊,”她说,她也想说:“难道就不能等我走了再看?”
哈里用手轻弹着杂志封面,遏制着想看的冲动,说“其他怎么样,亲爱的?我是说上班之外的其他情况。”
“还好,”她说。“我那天收到妈妈一封信,就是圣诞贺卡。她问你好。”
“好,”哈里说,还是杂志赢了。他又把杂志翻开,翻到他想读的那篇文章,随意读了几行——好像只是确定一下是不是他想读的那篇——接着就掉进那篇文章里了。
麦拉就着上根香烟的烟蒂又点燃一根烟,拾起一本《生活周刊》,开始翻着。她不时地抬起头看看他;他躺在那里,一边啃着手背上的指关节,一边看着杂志,蜷着的那只脚的脚尖挠另一只脚的脚后根。
接下来的探访时间他们就这样打发的。快八点时,从走道那边来了一群人,笑着推着一架有橡胶轮脚的钢琴合成器——这群人是星期天晚上的红十字会节目演出人员,巴拉彻克夫人领头,她身穿制色小塑料桶浸服、是个和蔼粗壮的女人,由她演奏钢琴合成器。一个男高音推着钢琴跟在后面,他面色苍白,嘴唇总是湿乎乎的。一个女歌手,臃肿的女高音,穿着塔夫绸衣服,看上去手臂下面紧绷绷的,还有个手提公文包、表情刚毅、身体瘦弱的女低音。他们推着带轮子的钢琴靠近哈里的床边,他的床几乎就在整个病房中间。巴拉彻克夫人打开节目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