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国式的家ting理想

我颇以为《创世纪》中关于创造一节，应该从tou写过。中国小说《红楼梦》里边的才子是一个极富于gan情的柔xing男人，最喜和女人为伴，万分崇拜他许多姊妹的meise，而常常自恨是个男人。他曾说，女人是水zuo的，而男人则是泥zuo的。其理由是：女人都是伶俐聪明，jiao媚可爱，而男人则都是愚蠢cu鲁，面目可憎。如若《创世纪》的著作人换了贾宝玉，心地和他那么明白，则《创世纪》必不是这样写法。上帝抓了一把泥土，nie成一个人形，从鼻孔chui一口气进去，亚当就此造成。但是亚当渐渐燥裂，泥土松碎，一片片掉落下来。所以上帝又取了一些水和将进去，使泥土凝结。这zhong掺入亚当生命的水，就是夏娃。亚当的生命中非有这水不能完成。我以为婚姻的特别意义至少是如此。女人是水，男人是泥土。水渗入泥土而使之成形，泥土盛了这水而使之有形质。水即liu动生活于这当中而有了juti。

元朝名画师赵孟頫，他的太太guan夫人也是一位著名画家，早已引用过这个泥土和水的譬喻。当夫妻俩都在中年的时候，孟兆页对她的爱情似乎减退，想纳一个妾。guan夫人即作了下面这一首小令，使她的丈夫看了非常gan动，便取消纳妾的念tou。

你侬我侬，

忒煞情多，

情多chu1热如火。

把一块泥，

捻一个你，

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

一齐打破，

再捻一个你，

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

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

死同一个椁。

中国的社会和生活都是组织于家ting制度基础上的，乃是人所共知的事。这个制度决定并runse整个中国式生活的模型。但这个对于家ting生活的理想是从何而来的呢？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提chu过。因为中国人都视为理所当然，而外国则自觉不够资格去问这句话。把家ting制度zuo为一切社会和政治生活的基础，大家都知dao孔夫子曾给予一个哲学的gen基。他非常的注重夫妻关系，认为是一切人类关系的gen基，也注重孝顺父母，每年祭扫祖墓，崇拜祖先，和设立祖先祠。

中国的祖先崇拜，曾被某些著作家称为一zhong宗教。我相信这句话在某zhong程度中是很对的。至于它的非宗教方面就在于它的里边很少超自然的成分。它不涉及神怪，所以崇拜祖先不妨和信仰基督仙佛或回教神dao同时并行。崇拜祖先所用的礼仪造成一zhong宗教的形式，非常自然而且合理。因为凡属信念是不能没有表现方式的。照这zhong情形而论，我以为对着一块长约十五英寸的长方木牌表示尊意，其尊敬程度和英国把英王肖像印在邮票之上并没有什么高下。第一，中国人对于这zhong祖先之灵并不十分视同神dao，而不过当他如在世的老长辈一般侍奉，他并不向他祈求福佑，也不求他治病，并不像普通的崇拜者和被崇拜之间的必有一zhong施必望报的情形；第二，这zhong崇拜仪式不过是借以对已死的祖先表示敬意的典礼，不过借这一天使全家团聚一次，并纪念祖先对于这家ting所贻的世泽。这zhong仪式充其量不过如替长辈zuo一次小规模的生日，和平常替父母zuo寿，和mei国的举行母亲节并没有什么分别。

基督教士不许中国信徒参加崇拜祖先的仪节，其惟一反对理由，是因为祭祖时大家都须跪地磕tou，认为这是违反十诫中的第一条。这是基督教士太缺乏谅解的表征之一。中国人的膝盖不若西方人的膝盖那样宝贵，中国人都向他们的皇帝、官府磕tou，新年都向在世的父母磕tou，被视为常事。所以中国人的膝弯较为易于柔曲，而跪在神主牌之前磕几个tou，也不会使他即因而变为一个崇信异端的人。城市村镇中的中国信徒即因此和一般的社团生活相隔绝，不能去参加大众节日的huan聚，也不便捐助这些节日的戏份。所以中国的基督信徒是差不多和本族的人不相往来的。

这zhong对于一己的家ting的虔敬，和神秘xing义务的gan觉，有时确也能变成一zhong很shen的宗教态度，例如十七世纪的儒者颜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