恿美国成为一个帝国——他的祖国英国已经不再有这个希望了。911袭击之后的美国气壮如牛,很有希望成为帝国,国内的许多学者也支持这个目标。在《外交》2004年3-4月刊的一篇书评中,约翰?艾肯伯里说:“美国现在正处在自由传统和帝国传统的斗争之中,两种冲动都深深植根于美国人民之中。”他在这篇评论中提到了六本论述美帝国的书,全部在2003-2004年之间出版。这六本书不包括弗格森的《帝国》,但有他的一本新书:《巨人:美国的帝国代价》。财政是美国这个巨人的一只泥足,军事入侵和虐待囚犯引发的道德危机可以算作是另外一只泥足。
世事无常。仅仅两三年后,喧嚣一时的“帝国”热就消退了。主要原因是小布什政府的好战政策遭遇挫折。美国的财政状况也不佳,这一点在2008年开始的金融危机中得到证明。随着形势的变化,哈佛教授弗格森也为之一变。他提出了“中美国”(Chinamerica)的概念,这个提法以中美两国的互补性为前提:中国生产,美国消费;中国储蓄,美国消费。这个前提是不牢靠的,他也认识到这一点。弗格森呼吁召开G2首脑会议,比布热津斯基提出的中美G2还要早一些。但是,两国的软、硬力量相差实在太大。2009年,弗格森又有一变。他的新研究项目是“探讨西方文明在21世纪的衰落”德国《世界报》2009年6月26日。转引自《参考消息》6月30日。与其说西方文明衰落,倒不如说是传播得更广泛了。因为广泛,所以特征和优势都不突出了。金融危机初期,中美两国此长彼消的态势比较明显。但中国面临的挑战还在后面,真正启动国内消费必须涉及经济以外的改革。
g?近20年来的中美关系
中国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国家,但人口众多,是世界上最有可能最接近美国实力的国家。所以,美国最有可能把中国当作它的敌人。这与中国的意图无关,与中国的政治制度无关,与中国能否真正成为一个富裕国家也无关。这将是美国单方面的选择。中国能做的很有限。
中美两国的官方价值观是不同的,但是两国之间并没有严重的意识形态冲突,至少中国一方并不再想改变美国的政治制度。虽然中国官方没有正式放弃冷战时共产主义阵营的意识形态,却已经不再要把它推行到世界其他国家。
对于本节,一个好的起点也许是《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理查德?伯恩斯坦、罗斯?芒罗:《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新华出版社,1997年。(1997年)。这本书也许已经被大多数人遗忘了。当年,在英文原版出版3个月后,这本书立即被翻译成汉语“内部发行”接着,像历次国内政治运动一样,中国一些小有名气的“学者”被组织起来,义愤填膺地揭批两位作者的错误和偏见,诚恳地保证中国不会与美国发生冲突。
其实,这只不过是两位前驻华(港)记者写的一本书。他们收罗堆积了繁芜的事件报道、任何国家都可能出现的社会丑闻,没有系统分析和理论架构。这是记者的路数。两人不是美国重要智库的成员,更不在决策圈子。他们服务过的《时代》周刊虽很有影响,但他们早已离职,不代表杂志的立场。这本书反映了美国当时寻找敌人的怀旧情绪。中国反应如此过度,当然有官方运动的特点,但主要还是官方太注重美国的态度了。在那一段时间,中国确实不太容易。冷战之后,美国的政客们突然发现他们失去了敌人。他们“拔剑四顾心茫然”一心一意要找出一个新敌人,而且许多人特别看好中国。政治制度、国土面积、人口规模、GDP数字的增长速度,使得中国适合充当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同时,现实中的中国又虚弱到适合美国欺辱打击的程度。于是,美国的冷战斗士们挟胜利之余威,把利剑指向中国。“中国威胁论”甚嚣尘上,至今不息。《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实际上是向美国大众推荐敌人。作者说:“人们看到,中国,一个幅员辽阔、终将变得十分强大的国家,而且是这个星球上尚存的一个共产党大国,正在以有违于美国利益,有悖于美国价值观的方式行事。”《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6页。——这是美国寻找敌人的标准、中国的罪状。这句话不是一家之言,大致反映了美国当时的普遍观点。
在1990年代,除了大量仿制的AK47、T59、Mig19、少量进口的俄制武器、几十枚核弹头之外,中国没有别的利器。作为经济支柱的加工业严重依赖对外贸易。因此,中国实在不愿意扮演美国的对手。缺了这个角色,对抗的大戏就演不起来。面对美国人反复、盛情的邀请,中国一再谦恭谢绝,只在台湾问题上表现得很强硬。面对国外的各种指责,中国只是极力否认和辩解。美国炸使馆、撞飞机,中国都低调回应。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多考虑邻国的利益。美国政界强烈的反华、反共情绪始终没有能够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在他执政后期已经把中国当作战略伙伴了。但中国仍是美国政治圈和媒体圈内许多人选择敌人时的主要候选国。这些人从左到右,横跨政治光谱的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