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回家。舅妈说还有庙前，我还要去庙前的街呀！你也说要去的！”

“睛好漂亮！What'syourname？”

“Wheredoyoucomefrom？”

“这是你的囝仔？”

胖胖的老板娘从里间来，女孩们让一个空隙，老板娘说：

妈妈来解围的时候，女孩们恍然大悟地说：

“好可的洋娃娃！”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其他几个女人也凑了过来，围着惊魂未定的小男生。

“哇！他会说中文！是中国小孩吔！好厉害哦…”有人还不死心，持用英语问：

“啊你们怎么会认识？在哪里认识的？”

安安吃惊极了，又有他自己不太理解的喜悦：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话，他全听得懂！就好像那个国王，看见两只鹤在园里散步，他突然发觉自己听懂了鹤的私语…

“啊怎么小孩长得都不像你？”

“嘘——”妈妈气急败坏地打断安安的质问，努力转移他的注意：“计程车来了，我们先到庙后去。”

现在安安镇定下来了，他说：

“妈妈，为什么龙行叫我妈妈‘姑姑’，我叫他妈妈‘舅妈’？为什么他叫‘’，我叫‘外婆’？为什么叫龙行的爸爸‘舅舅’？为什么叫楚戈‘舅舅’，叫隐地‘叔叔’，那昨天那个大肚的又变成‘伯伯’？为什么——”

女人吓一大，又尖叫一声：

“妈妈受不了了！”

走小店，妈妈拉着安安小手，挥停了计程车。安安不兴地抗议：

“啊！原来是混血儿！”

“What'syourname？”

“他爸爸是哪一国人？”

所有其他人——幼稚园的小朋友、卖冰淇淋的大胖、对街常给他巧克力的考夫曼太大、门铃的邮差、秃的油漆师傅、一黑制服扫烟囱的人，当然，还有让他骑的爸爸——都是，都是说德国话的。

桃园有条长长的街，街中间坐着个大庙，庙这边叫庙前，庙那边叫庙后。舅妈告诉客人的妈妈，可以到庙前庙后去买些衣服给安安。安安若有所思地问：

“阿姨，我不会讲英文，我只会讲德语。你会不会？”

“他爸爸漂不漂亮？几公分？”

庙后的衣服店可真多哪，一家接着一家，走上都挤满了衣服，安安欣喜地在布堆里团团转，忽隐忽现的。

女人七嘴八地和安安说话，用英语。

“你们结婚多久了？要几个小孩？”

“那怎么可能？这囝仔这么漂亮！”

“可的洋娃娃——”妈妈搂着扭来扭去的小小，长长叹了气：

我。她大声说：

“妈妈，她们为什么跟我讲英语？”

现在妈妈也在重重包围中了：

怎么，怎么这飞机上突然来这么多这么多人，这些人全讲安安“妈妈的话”？

“为什么爸爸没有来？他在什么事？”

“哎，阿玉啊，赶来看，这有一个洋娃娃！”看店的女孩大声招徕。妈妈一转，发现安安已经在重重包围之中。有人摸他发，有人牵他的手。

“Whatisyourname？”

这一回。安安真被搞糊涂了，他转问妈妈，声音里充满困惑：

“你们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