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9.

那个寒假的返校日，下了三三记忆中仅有的一场大雪。不过其实上海从来都没有下过真正的大雪，鹅mao大雪，但是那天早晨爬起来刷牙的时候她看到对过房子的屋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se，还有冬青树的树叶上面那一朵朵的小棉hua和下过雪以后才会有的苍白苍白的天空。这个新年三三并没有得到新衣服，她正chu1于买不到衣服的尴尬年纪，童装bu已经很难买到适合她穿的衣服，而那些真正的成年人的衣服穿在她shen上也显得hua稽。她已经快跟妈妈差不多高了，却还长着一张小孩子的面孔，所以不得不tao着一件妈妈穿剩下的芥末绿风衣，腰里面还傻里傻气地扎着gen腰带。虽然这样子chu门令她羞愧万分，但是雪后冰冷刺骨的风和窗hu外雪白的世界还是令她忘记了那些小小的不堪。学校cao2场上所有的水坑都已经结起冰来，有男孩子故意走进绿化带里面，在那里留下一只只脚印。到chu1都是huan腾的尖叫声，减弱了三三对再次回到学校无限的厌恶和恐惧。她没有dai围巾和手tao，鼻子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在不停地用冰凉的手ca去淌下来的清水鼻涕，然后也蹲下来用一只被遗弃在外面的畚箕里的雪nie了一只很小的雪球，但是雪很快就从她的手指feng里面化了chu去。那只雪球被她nie成了一个jianying冰凉的冰球，而且不是想象中的雪白，却是肮脏的灰se。

突然，三三的右肩膀被一小坨松散的雪击中。

她回tou就看见林越远正用手捂成一个喇叭状对她大声说：“嘿，你一个人在zuo什么？”

“nie雪球。”三三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窘迫地把手里那个脏脏的冰球扔掉了。

“在南方才见不到真正的大雪呢！过年的时候我们北京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把脚脖子都给埋了呢，最高的地方可以埋到膝盖，而且我们家里都有暖气guandao。上海的冬天简直糟糕透了。以后我带你去北京看大雪，一脚踩下去就好像踩在棉hua里呢！”林越远说这些的时候yan睛睁得很圆，惟恐她不相信似的。

她当然相信他。她最喜huan看喜huan的男孩子说大话的样子，而且他的面孔竟然也因为羞涩而微微发红。三三有点不确定的是他的yan睛刚刚是不是也发光了呢。

“好呀，以后去北京。”她心里huan喜得要命，却不敢表现chu来，于是低下tou来反复搓着几gen被冻着了的手指。

她记得以前曾经跟林越远说起过长风公园里面的铁臂山，那是她从小到大爬过的最高的山。每年夏天时她都会央求爸爸带她去爬铁臂山，有几次临chu发前突然下起倾盆暴雨她就整天都呆坐在家里闷闷不乐。那里还有一个银锄湖，他们总是爬到铁臂山ding上再一路沿着山坡的另外一边跑下来以后去湖上划那zhong手摇的破船。船真的很破，底下有破dong，水会慢慢地渗进来把凉鞋都打shi了。这是每年夏天的保留节目，隆重程度就跟日本女生在夏天时要穿着浴服去看烟火表演一样。可是她跟林越远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就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说：“铁臂山比起北京的山来简直就是个小土坡呢！”她却gen本不生气。她多么喜huan他神气活现的模样。要说外面的世界与她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虽然她的地盘仅仅局限于从万航渡路走到百乐门电影院，但是那些对外面世界的无穷想象却也令她心动万分。北京，那么以后一定要跟他去北京，爬真正的连绵起伏的山，还有打雪仗。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理我？”林越远突然话锋一转小声嘟囔了一句。

“啊，我没有不理你。”三三几乎要叫chu来，她的心脏猛tiao简直要tiaochuxiong口。

“可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话。有几次在你路上看到我都冷冰冰地装作不认识，扭tou就跑。我还以为我zuo了什么事情你不高兴了，而且你只跟阿童木说话，你都不跟其他人说话的。”

还等不到他说完这些话，三三就已经快要被那些淤积在hou咙口的语言和热情哽死了。她相信自己看起来一定怪模怪样，穿着难看古怪的风衣，鼻子通红yan眶shirun，空张着嘴ba却什么话都说不chu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为什么她的爱总是胎死腹中？以后等她长大了也是这样的吧。原来她从来就是一个悲剧女孩，哪怕她很爱很爱一个人，爱到神魂颠倒，那个人也是不会知dao的。那个人会以为她gen本不爱他或者她压gen不在乎他。那个人不知dao她的冷漠都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