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唉——”

“而且不一定只有呆在国内，才是国。”

“找谁？你们都成家了。只有他，”她说我。“可他心里的那个目标，定不移。”徐悦悦显国式的开放和幽默，为了把心底的忧郁冲淡。

“这反而有失国格。好像中国人都跟你一样是极左分。”

“够呛。我有后悔当初选了这个专业，不如就当个医生。要不就回国当老师，光讲理论，不需要很多设备。”

“其实那儿和清平湾一儿都不像。他们家是一座很大的白的房，房后面不远，有一片塘。晚上他母亲总弹一会钢琴。

“这我比谁都懂。可我不行，我好像只有看见我是在为谁事，我才能相信我是在为谁事。我大概是个情型的人。”

大家说应该为徐悦悦一杯，为她将来的好运，也为她不再像队时那样是个极左分了。

“别逗了。你们不理解，这是自然而然的。”

“就是你，阁下，这没错儿。后沟里的果树不是你领砍的？”

只有金涛一直不怎么说话。

“你呢？”

“这我比谁都懂。可不知怎么的，我想我要是不回来，非忧郁而死不可。我不知我的一切事，都是在为谁。”

“不一定在中国才能为中国事。杨振宁的成就对全人类都有益，其中也包括中国人。”

“什么我呢？”

“那——，他不能到中国来吗？”

“少废话！”

“没人迫我。而且那儿的生活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我就想起陕北那些揽营生的手，喔儿哩哇啦的唢呐声。还有那时仲伟总在晚上拉小提琴。塘那儿总有几个孩在游泳，钓鱼，划一条漂亮的木船。有一天我一个人坐在塘边，从日落一直到月光很亮，白房那边又传来钢琴声，我忽然想哭，当然中国人善于不声地哭。他来问我怎么了，我说你们国人不会懂。他说他当然懂，很遗憾我会觉得他不会懂。“大家又都沉默了一会。大约都想起徐悦悦已经三十多，还没结婚。徐悦悦带回来一难题：那个国人上了她，她也喜那个国人。可是她知她必须要回中国来。

“也许能来，但他能不能永远在中国，我不知。我也不能那么要求他，他有他的祖国、事业。我也不相信我对他有那么大的引力，能让他永远在中国。他的研究课题，目前在中国搞起来就很困难。”

她不说话。

“谢谢你的中国心。”

“那怎么办？”

“你离开他觉得怎么样？”庄宁问。

“唉——”她作颜，对我说：“所以那天你跟我说，没办法的事太多了，我说真对。你们几个男生喝酒呀？”

“怎么必须？”

“谁是极左分？！”她又起来。

“你的专业，回国后会不会…？”

“少废话，现在还谈不上。我大骂过他两回。我这人怪，我也知我这人太怪，中国的很多弊端我可以说，可是我不许他说，他一说我就来火。他倒是不光说中国的，也说国的。”

“要么留在国，要么回来，”小彬了一杯酒，说：“再找一个，好人有的是，没什么难办的。”

“模范丈夫？”

大家都垂下睛包饺。

“废话！没有你们？！”

“好的。确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