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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符咒(2/2)

这块小小的铜基是一个值得玩味的伤痕,两历史力量一立足民主一立足文明在这里撕拉血淋淋的裂痕。今天的游人几乎都不会注意到它,只顾兴采烈地踩踏着它,抬看米开朗琪罗的《维》雕塑。

一座城市,一个家族,一场运动,一堆伤疤,就这样缠缠绕绕、时断时续地绾接了一段历史。时至今日,很多缠绕已经松脱、脆腐,因此显得特别简约或特别晦涩。到佛罗萨旅游,就是在一个楼空非的家族院落里,与历史捉迷藏。

第奇家族中可以与科西莫相提并论的是他的孙佐Lorenzodici。罗佐当政时年纪还轻,不再采取祖父那谨慎低调的掌权方式,而是果断勇猛、雄纔大略。一四八O年罗教皇联合那不勒斯威胁佛罗萨,罗佐面对如此大的对手居然只南行,到那不勒斯谈判,顷刻间化敌为友,成为欧洲外史上的谈。

对于在厌倦中培育起来的对立,第奇家族缺少思想准备。只是连最自信的罗佐也奇怪地发现,越来越多的市民都向一家修院涌去,而柏拉图学园早已门可罗雀。

这样一位统治者必然是自信而势的,市民们一直以他为骄傲,但时间一长,彼此都觉得有异常。政治便是这样,低调维持平静,势带来危机,佛罗萨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风声鹤唳,云谲波诡起来。

佐遇到过很多对手,而最大的对手却是他统治下的佛罗萨市民。市民是善于厌倦的,因为他们的居息方式密集而通,他们的政治观念天然地趋向于民主,何况佛罗萨已风气初开、思想活跃,很难长时间地皈伏于一个家族的统治。如果说第奇家族亲手倡导了这风气,那么,正是这风气要质疑这个家族。

我在市中心著名的老桥上方看到一奇怪的旧建筑,似房似廊,贯穿闹市,却密封闭,只开一些小窗,便问一位导游,他说,这是第奇家族穿行于不同住间的走。他们不会像旧式贵族官僚那样戒备森严地在官上通过,但又不敢毫无遮拦地与市民并肩而行。这条空中走活生生地呈示着他们与市民之间的尴尬关系,而这呈示又会把尴尬继续推

早就活跃惯了的佛罗萨市民对这生活当然更加不能容忍,他们以比厌倦第奇家族更快的速度厌倦了萨伏纳洛拉。正好他所宣扬的宗教极端主义对罗教皇也持谴责态度,教皇也就反过来判他一个“异端”在第奇家族宅院门诺里亚广场上执行火刑把他烧死。现在这个广场的泉附近地上还有一块青铜圆基,石碑说明,这是萨伏纳洛拉被烧的地

这从政治角度来看,是市民通过选举推翻一个家族专制的民主行为,但从整文明的演上看却正恰相反。政治模式和文明模式,在这件事情上南辕北辙。萨伏纳洛拉实行的是宗教极端主义和禁主义,如市民们原来听他演讲中批判第奇家族的奢侈时觉得大快人心,现在第奇家族已倒,那么对不起,请所有市民把家里可能保存的奢侈品全来,当众焚毁;不仅一切娱乐被禁止,连正常的结婚也不受鼓励,全面禁,其严厉程度,不但在佛罗萨历史上,而且在意大利历史上也是从七世纪之后从未有过。文艺复兴中涌现的许多艺术作品,也被看成是不德的东西,大批投火海。于是,一座生气的城市,转成了文化上的死城。

市民是去听修院院长萨伏纳洛拉Savonarola讲的,讲的内容是批判佛罗萨城里的奢侈之风、腐败之气,认为这完全背离了基督神。这样的讲契合市民的切受,很有鼓动力,而更让人震撼的是,萨伏纳洛拉指名姓地批判了第奇家族和罗佐本人,而且自诩有预言能力,警告佛罗萨如果不改邪归正,必定有灾难降临。于是,佛罗萨市民以敬佩和惊慌的心情聚集在他周围,他以宗教净化和社会批判这两条路,成了世俗市民的神领袖。后来法国侵、局势混,他也就被市民选为执政,取代了第奇家族。

个悖论首先被那位科西莫·第奇CosimoMedici到了。科西莫当时采取的办法是淡化掌权的名义,化市民的份,只在幕后控制政局。这站立方式,聪明有效,似淡实,为第奇家族统治的延续打下了基础。

唯一能够抓到手的,倒是那些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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