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的个头,沉默寡言,眉毛粗重,相貌堂堂,一双忧郁的眼睛使他看上去不像个警察,反而像警察的对手。这么说吧,他长得跟一个著名演员惊人的酷似,就连他懒洋洋的办案风格都和那个男演员在《花样年华》中的表演一样,充满了一种颓唐和萎靡的气息。
他爬上了一辆破旧的切诺基吉普车。这是他可笑的坐骑,有时会因为一些小故障让他非常尴尬。有一次他参加省厅的会议时,在停车场的众目睽睽之下,电动车窗失灵,他摆弄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只好满头大汗地把车里的重要文件清理下来。他的同事们都开着丰田佳美以上的轿车,只有他例外。但这是他自找的,他在十年前的那次事件中吓破了胆。那个从他手上溜掉的人曾令樟坂的贪官失色。那是个令人记忆犹新的强烈地震,平均十天就有一个贪官落马,以至于人人自危,但公安局受到纪检的制约,没有及时打掉这个团伙,酿成科长钱家明的死亡。
这个案件带来上层的震动,开始下决心铲除这个团伙。但孙民没有能够抓到他,那个奇怪的称号为“群众”的凶嫌。但另一件更奇怪的事情也随之发生,那个团伙随着凶嫌的潜逃也作鸟兽散,此后的数年不再活动。他们唾手可得一个好结果,由此达到目的,便开始搁置案件的调查。但在孙民的心里,这是一个并不光彩的记录。这就像球场上对方把球喂进了自己的球门,让人赢得莫名其妙。
孙民来到刑侦大队办公室,简短地看了卷宗,就开始见报案人。他见到了李好,她化名李惠,神情非常紧张,不断地要求他们从轻处理她的父亲。孙民用了很长的时间向她解释政策,安抚她的情绪。到中午的时候,李好的情绪相对稳定了一些,介绍了基本情况,但无论孙民如何耐心的引导,她始终不愿意说出他父亲的真实地址和自己的真名。但在对方答应从宽处理的条件下,她愿意带他们前往。不过李好要求把从宽处理写成字据,孙民拿出《刑事诉讼法》给她看,李好仍然要求写下字据,孙民答应了她的要求。
写好字据,李好仍然不愿意直接说出最终的地点,她答应一站一站说。孙民只好同意。
他们商量当天晚上乘火车出发。
孙民让人给李好端来了煮好的面条,还有好几盘菜,十分丰盛。但李好只吃了面条。
孙民历来警觉。但这次他觉得懊恼,当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身醒来,兴奋使他不能自己。虽然老婆让他不要再管这种事了,他不这样认为。自从那次失误之后,虽然上面不再追究此案,但对于他个人来说,耻辱的标记使他好几年翻不了身,他当了快十年的老队长了,直到最近两三年才从失败的阴影中爬起来。虽然马上要调任看守所长的肥缺,但那次的失败就是他刑侦生涯的最后一章——后十年他几乎没破过什么像样的案子,只是在拖时间罢了。所以,当他听到有人来报案时,孙民的所有神经都活跃起来了。
可是,一件事的发生,让他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钱家明的老婆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急匆匆来找他,要他一定要抓到那个人。她要报仇。她说,她相信他的丈夫是无辜的。孙民觉得奇怪,这么隐秘的线报她居然知道,孙民非常光火,但无从发泄。这肯定是某个局长告诉她的。他本人和钱家明就是同事,他只好按捺下怒火。
孙民带了两个助手,一个叫吴德,一个叫小林,加上李好一共四个人乘当晚的324次西行列车出发。如果记忆无误,李好知道这就是当年父亲坐的那趟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