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绝对幼稚

人们为了某个理由而离开。他们告诉你他们的理由。他们给你一个响应的机会。他们不会就那样子离开。不，这么zuo是绝对的幼稚。

——masai尔·普鲁斯特

如梦用绿se钢珠笔写下了十九个字的dao别信，那支笔卡利普平常始终放在电话旁边，如今却不见踪影。他翻遍了整间公寓仍找不到，所以卡利普猜测，如梦在临走前最后一分钟写下这封信后，顺手把它放进pi包里，心想也许以后还用得着。过去她偶尔心血来chao提笔写信时（她总是写不完；就算真的写完了，她也从来不把信放进信封里；就算真的放进信封里，她也从来不会寄chu去）所偏爱的cu原子笔，摆在老地方：卧房的chou屉里。

卡利普hua了好一段时间翻箱倒柜，想知dao她的信纸是从哪一本笔记本里撕下来的。他翻chu旧写字台chou屉里所有的笔记本，与信纸逐一比对。卡利普听从如梦和耶拉的建议，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笔记本收藏于此，建立起一座个人的历史博wu馆：小学的数学作业簿，里面以每打六块钱的价格计算jidan的售价；宗教课上qiang迫抄写的祈祷文笔记本，最后几页画着纳粹党徽和斗jiyan宗教老师的肖像；土耳其文学笔记本，边缘画满了女人的衣裙，写满了国际偶像、英俊的本国运动员，以及liu行歌星的名字（“考试可能会考关于《mei与爱》的问题”）。

他hua了许多时间重复翻检chou屉，徒劳无功；搜遍每一个箱子的底bu，勾起悲伤的回忆；再一次伸手探进如梦的口袋，一如往昔的幽香似乎与卡利普作对，说服他一切都不曾改变。直到晨祷的呼唤已过，终于，当他再度瞥向旧写字台时，他才凑巧发现被如梦撕去一页的学校作业本。虽然他之前已经检查过了，但没有仔细注意里面的图画和批注（“行政内阁搜刮国有林地的行为，促成五月二十七日的军事政变”；“水螅的横切面看起来很像nainai餐ju橱里的蓝sehua瓶”），此时他才发现作业本中间被匆忙草率地撕掉了一页。它所提供的线索，只是再度透louchu如梦的鲁莽仓促，只是印证了他一整夜努力堆积的线索，小小的发现，一段段如同坍塌的骨牌般相互堆砌的回忆。

一段回忆：许多年前，他们在中学的时候，卡利普和如梦同坐一桌，有一位讲课枯燥乏味、讨人厌的历史老师，时常突如其来举行随堂小考：“把纸和笔拿chu来！”整间教室顿时陷入毫无准备的恐慌，一片死寂，这时如果她听见学生从笔记本里撕纸的声音，便当场火冒三丈：“不准从你们的笔记本里面撕空白纸！”她尖锐的声音刺入耳mo“我要单张白纸！那些撕笔记本的人是摧毁国家财产，不peizuo土耳其人，是败类！我会给他们零分！”她还真的说到zuo到！

一个小发现：夜半时分，一片寂静，只有冰箱无缘无故断断续续地发chu恼人的声响，经过不知dao第几次的翻检后，卡利普在如梦衣柜的底bu，发现一本翻译的侦探小说，sai在她留下来的墨绿se便鞋之间。公寓里有几百本这zhong小说，他随手翻了翻手中的黑pi书，封面印着一只小小的、神情yin险的大yan猫tou鹰，正当他打算把它丢到一旁时，他那只在一夜之间学会如何翻遍衣柜底bu和chou屉角落的手，仿佛是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一张从彩se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一个俊mei的luo男。卡利普直觉地比了比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大小，他望着照片中颓ruan的家伙，心想：她的这本杂志一定是在阿拉丁店里买的。

回忆：如梦相信卡利普绝不会碰她的书。她知dao他受不了侦探小说，而她也只有这些书。卡利普丝毫没有兴趣浪费时间在侦探小说的虚构世界里，这些故事里的英国人都是神探，而蠢dan们都是超级蠢dan，主角和pei角包括凶手和被害人的行为像是机qi设定，不符合人之常情，他们只是依照作者的bi1迫，照本演戏。（打发时间嘛！如梦总是这么说，接着一边啃书，一边猛嚼从阿拉丁店里买来的jian果零嘴。）卡利普有一次告诉如梦：“惟一值得阅读的侦探小说，应该是作者自己也不知dao凶手是谁。”只有这样，书中的人wu和角se才不会变成混淆视听的假线索，cao2控在一位全知全能的作者手中。由于反映chu现实世界的真人真事，他们在书中的形象才会真实鲜活，而不单是小说家想像力的虚构之wu。看小说看得比卡利普多的如梦则反问，如果一本小说真的如他所言，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细节，最后必然会因为过于庞杂而完全失控。侦探小说中的细节之所以如此安排，很明显地，目的是为最后的破案作伏笔。

细节：如梦离开前，曾经拿杀虫剂——罐子上画着一只大黑甲虫和三只蟑螂来吓唬顾客——在浴室、厨房和走廊里狂pen了一通（那些地方还臭得很）。她没有多想，扭开了所谓的“巧妇炉”（多此一举，因为星期四是大楼的中央热水日），略翻了一下《民族日报》（有点皱），并且用随手抓到的铅笔在上面zuo了几题填字游戏：陵寝、峡谷、月亮、力量、即兴表演、虔诚、神秘、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