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才不会抓狂。虽然瓦西夫又聋又哑，但他明白我并不是在嘲笑他，只是在玩“秘密通”玩法是趴在地上努力爬过床底下，到达的尽，仿佛钻公寓建筑的黑暗，我带着猫科动般的小心翼翼，像个军人似的匍匐穿越自己挖掘的隧，通往敌人的壕沟。可是其他所有人，除了后来抵达的如梦之外，都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有时候我和瓦西夫会一起站在窗边，看电车的轨。泥公寓里的泥台上，有一扇面向清真寺的窗，它是世界的尽，而另一扇正对女中学的窗，则是世界的另一个尽。两者之间是警察局、一棵大的栗树、街角和生意兴隆的阿拉丁商店。我们望着顾客在店里，并互相指认车辆，结果瓦西夫常常会兴奋过，发一声恐怖的咆哮，好像他在睡梦中跟恶搏斗似的，让我又害怕又难堪。这时，从我们的正后方——爷爷坐在他的丝绒扶手椅上，对面是，两个人烟得好像一对烟囱——我会听见爷爷向没在听他说话的下结论：“卡利普又被瓦西夫吓破胆了。”接着，于习惯而非真的好奇，他会问我们：“怎样，你们数了几辆车？”不过，他们谁也没专心听我详细报告总共有几辆奇、帕克、迪索托和新的雪佛兰。

大概是在那时候，爷爷开始提到他越来越频繁重复的梦。叙述梦境的时候，他两放光，如同他们两个一整天闲聊不休时他讲故事的模样。他说他的梦是蓝的，在奔不止的靛蓝梦境中，他的发和胡一直长一直长。耐心听完他的梦后，会说：“理发师应该上要到了。”可是爷爷并不兴提到理发师。“话太多，问题太多！”结束了蓝梦和理发师的讨论后，有几次卡利普听见爷爷低声喃喃自语：“应该盖在别的地方，另一栋房。结果是，这个地方中邪了。”

爷爷和从早到晚开着收音机，收音机上趴着一座狗的小雕像，这只发密、怡然自若的狗看起来不像土耳其狗。伴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土耳其和西洋音乐、新闻、银行和古龙广告以及地区乐透，爷爷和一路瞎扯闲聊。通常他们会抱怨手指间的香烟，好像在谈论他们从没停过而逐渐习惯了的牙痛，互相怪罪对方害自己戒不掉。如果其中一个人开始像溺似的猛咳起来，另一个则会大声宣布自己说对了，先是得意洋洋，接着焦虑恼怒。不过迟早其中一个会平复下来，生气地说：“有完没完呀，看在真主的分上！我的烟是我惟一的享受！”然后，报纸上的某篇报会被扯来：“显然它们对神经很好。”接着他们或许会沉默一阵，但这段可以听见走廊钟滴答声的寂静绝不会持续太久。下午当他们一边翻阅报纸一边玩比齐克牌时，他们仍然继续讲话。等公寓里其他人现，一起吃晚餐听收音机时，爷爷已经读完了耶拉的专栏，他会说：“也许如果他们准许他用真名写专栏的话，他会多一脑。”“也更像个大人！”会叹气，脸上摆真诚的好奇表情，好像她是一次问这个她每次都问的问题：“所以，他写得那么糟是因为他们不准他用真名？还是说，因为他写得太糟了所以他们不让他用真名？”“至少，没人知他文章里羞辱的人是我们，”爷爷如此说，他们两人时常选择这么自我安“反正他用的又不是真名。”“没人会那么机灵，”则会用一说服不了卡利普的姿态回答“奇怪了，谁说他的专栏里讲的是我们？”不久之后——耶拉每星期都收到上百封读者来信，于是他改用自己的显赫真名，把早期的专栏重新拿来刊登，只约略改动了几个字。他的法，有些人说是因为他的想像力已经耗尽了，或者因为他忙着玩女人和搞政治不时间，或者纯粹因为太懒——爷爷会摆一二舞台演员的矫情和厌烦，重复他之前讲过几百遍的同一句话：“谁会不知，我的老天！每个人和他的亲朋好友都知，关于公寓大楼的那篇讲得本就是这个地方！”这时才闭上嘴。

很久以后，他们搬离了这栋“城市之心”公寓，把房逐层卖掉。这栋建筑就像当地其他同类型的房一样，慢慢搬了一些小品店、暗中实行堕胎的妇产科诊所，以及保险公司。后来卡利普每次经过阿拉丁商店时，都会一边端详建筑郁黑暗的外墙，一边思索着究

谈论起爷爷，语气好像是在讲那些年久失修每天都可能倒塌的木房。谈着谈着，忘掉了爷爷，有时候他们会彼此大声起来，这时他们会转向卡利普“你现在上楼去玩。”“我可以坐电梯吗？”“别让他一个人坐电梯！”“你不可以一个人坐电梯！”“我可以跟瓦西夫玩吗？”“不行，他会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