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绚烂归于平淡

人xing、爱情和天才

一

天才是大自然的奇迹，而奇迹是不可理喻的，你只能期待和惊叹。但是，mao姆的《月亮和六便士》的确非常成功地把一个艺术天才的奇特而原始的灵魂展示给我们看了。

不过，书中描写的天才对爱情的态度，一开始使我有点吃惊。

“生命太短促了，没有时间既闹恋爱又搞艺术。”

“我不需要爱情。我没有时间搞恋爱。这是人xing的一个弱点…我只懂得情yu。这是正常的、健康的。爱情是一zhong疾病。女人是我享乐的工ju，我对她们提chu什么事业的助手、生活的伴侣这些要求非常讨厌。”

我不想去评论那个结婚十七年之后被思特里克兰德“平白无故”地遗弃的女人有些什么不可原谅的缺点，平庸也罢，高尚也罢，事情反正都一样。bo朗什的痴情够纯真的了，思特里克兰德还是抛弃了她。他对女人有一个不容违拗的要求：别妨碍他搞艺术。如果说痴情是女人的优点，虚荣是女人的缺点，那么不guan优点缺点如何搭pei，女人反正是一zhong累赘。所以，最后他在塔希提岛上一个像狗一样甘愿供他xieyu而对他毫无所求的女人shen上，找到了xing的一劳永逸的寄托。这不是爱情，但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自己qiang健得足以不患爱情这zhong疾病，同时他也不能容忍shen边有一个患着这zhong疾病的女人。他需要的是彻底摆脱爱情。

凡是经历过热恋并且必然地尝到了它的苦果的人，大约都会痛gan“爱情是一zhong疾病”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可不是吗，这样地如醉如痴，这样地执迷不悟，到不了手就痛不yu生，到了手又嫌乏味。不过，这句话从病人嘴里说chu来，与从医生嘴里说chu来，意味就不一样了。

mao姆是用医生的yan光来诊视爱情这zhong人类最盲目癫狂的行为的。医生就能不生病？也许他早年因为这zhong病差一点丧命，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dao，凡是我所读到的他的小说，几乎都不lou声se地把人xing肌ti上的这个病灶透视给我们看，并且把爱情这zhong疾病的chu2媒——那些漂亮的、妩媚的、讨人喜huan的女人——解剖给我们看。

爱情和艺术，都植gen于人的xing本能。mao姆自己说：“我认为艺术也是xing本能的一zhongliulou。一个漂亮的女人，金黄的月亮照耀下的那不勒斯海湾，或者提香的名画《墓xue》，在人们心里勾起的是同样的gan情。”“本是同gen生，相煎何太急？”既然爱情和艺术同chu一源，思特里克兰德为什么要把它们看作势不两立，非要灭绝爱情而扩张艺术呢？mao姆这样解释：“很可能思特里克兰德讨厌通过xing行为发xie自己的gan情(这本来是很正常的)，因为他觉得同通过艺术创造取得自我满足相比，这是cu野的。”可是，这样一来，抹去了爱情se彩的xing行为不是更加cu野了吗？如果说xingyu是兽xing，艺术是神xing，那么，爱情恰好介乎其间，它是兽xing和神xing的混合——人xing。为了使兽xing和神xing径渭分明，思特里克兰德斩断了那条连结两者的纽带。

也许思特里克兰德是有dao理的。爱情，作为兽xing和神xing的混合，本质上是悲剧xing的。兽xing驱使人寻求rouyu的满足，神xing驱使人追求毫无瑕疵的圣洁的mei，而爱情则试图把两者在一个juti的异xingshen上统一起来，这zhong统一是多么不牢靠啊。由于自shen所包han的兽xing，爱情必然激发起一zhong疯狂的占有yu，从而把一个有限的对象当作目的本shen。由于自shen所包han的神xing，爱情又试图在这有限的对象shen上实现无限的mei——完mei。爱情所包han的这zhong内在的矛盾在心理上造成了多少幻觉和幻觉的破灭，从而在现实生活中导演了多少抛弃和被抛弃的悲剧。那么，当思特里克兰德不把女人当作目的本shen、而仅仅当作手段的时候，他也许是zuo对了。爱情要求一个人把自己所钟情的某一异xing对象当作目的本shen，否则就不叫爱情。思特里克兰德把女人一方面当作xieyu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