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成了巡边员——普鲁托对每个犯规球都汪汪大叫。平时往往对敌人十分严厉的马特恩,现在再也没有对手了,只有那些屈服于同样比赛规则的球队是例外。
弗里茨-安肯里布和海尼-托尔克斯道夫这些老体育运动爱好者,他们都钦佩他。他们在理事会会议上,尤其是在青年运动员那里为他捧场:“你们可以把他作为自己的榜样。当他发现自己的竞技状态再也不如从前时,他一句忌妒的话也没有说,便把他在网前击球的位置让出来,毫无私心地表示愿意担任裁判。这是你们的教练,一个顶呱呱的家伙。他参加了全部战争,负过三次伤,干过大量送命的差使。只要他一讲,你们就会感到惊讶不已。”
谁会想到:来到这里审判元老运动员安肯里布和托尔克斯道夫的马特恩,竟变成了公正的裁判员,当一些好心人试图贿赂他,给他在曼内斯曼公司提供一个足以养活主人和狗的半天工作位置时,他谢绝了。他现在同身边的狗一起,坚定不移地站在翁特拉特体育爱好者的青年运动员之间。这些身穿球衣的小伙子组成一个松散的半圆圈,而他,身穿紫红色球衣,正在给他们讲他那举起来的击球拳同反手击球和内侧击球的击球面积。而当他演示他那下垂的击球拳同正臂击球和正手击球的击球面积时,星期天上午的太阳正倒立在他那毛发全无的脑袋上。这种情况表明的只是:翁特拉特的小伙子们几乎再也没耐心等到他们能够运用马特恩教给他们的东西。他的水平击球拳让人看到反臂击球和危险的外侧击球的击球面积。此外,在顺利的练球之后和由他引进的后卫起跑练习之后,马特恩就给小伙子们讲战争期间与和平时期的故事。身穿深蓝色球衣的小伙子围着他这位身穿紫红球衣的教练,坐成一个虽然松散却又像着了魔似的半圆圈。终于有了一个把这些年轻人叫到面前来好好教训一番的人。没有一个问题落到拳球场的草坪上而得不到回答。他涉猎范围很广。马特恩知道:是怎样走到这种地步的;怎样才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德国——未分裂的德国过去是什么样子,以后又会怎样;谁对所有这一切承担责任;他们——当时的刽子手如今又在哪里;人们怎样才能阻止在某个时候又会走到那种地步。他讲话的口气适合年轻人的口味。他让软体动物变成木雕形象。他的主导动机是要揭穿杀人动机。他把错综复杂的迷宫简化成笔直的通扬大道。当教练马特恩说“这就是我们仍然没有解决的过去!”时,所有翁特拉特的小伙子都把他视为、而且也仅仅把他视为唯一能真正解决过去的人。最后,他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示范。“譬如说,当我质问那个特别法庭的陪审法官,没隔多久又去质问那个特别法庭的法官时,那两个无赖瘪掉了。我给你们讲,瘪得很厉害。奥尔登堡那个党团地方小组组长泽尔克,过去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现在却哭着,好像他要把我和狗…”总而言之,当在松散的半圆圈里说明过去和现在时,多次提到从不缺席的普鲁托这条狗也就成了马特恩长长的教育诗中的叠句:“当我同这条狗去威悉河山区时…当我在阿尔特纳一藻厄兰时,这条狗也在场。这条狗是我在帕骚的见证。”每当马特恩再一次使一个“过去的”人物垮台时,小伙子们就鼓掌。他们都入了迷。他集榜样和教练于一身。只不过遗憾的是,在值得欢迎的纳粹葬礼期间,马特恩也不罢休,而且不仅仅在从句中让社会主义获胜。
“马克思在运动场上想要找什么?”协会理事会异口同声地问自己。
“难道我们能够允许在我们的运动场上纵容东方的煽动性宣传?”这是运动场主管对翁特拉特体育爱好者已注册登记的协会书面呈述的问题。
“我们的青年运动员再也不愿忍受这种状态。”名誉主席在多罗特广场旁边的协会饭店里断言。他还在战前就认识马特恩:“当时就已经造成过同样的麻烦。他没法适应环境,他毒化了气氛。”他的意见通过点头和压低声音的“非常正确”而得到人们的赞同。按照他的意见,一个真正的翁特拉特体育运动爱好者不仅仅要满足于全身心地投入他所喜欢的体育项目,还要保持内心的纯洁。
在经过这么多的狗年月之后,在马特恩不长不短的生涯中,名誉法庭竟这么多次地找他麻烦。完全像海因里希一埃勒尔斯运动场上的青年德意志人和冲锋队朗富尔八十四中队的人们那样,翁特拉特体育爱好者们决定,第二次将马特恩从他们的名单上画掉。就像在三九年时那样,在没有反对票的情况下通过了决定,停止他参加协会比赛和禁止他出场。只有体育运动爱好者安肯里布和托尔克斯道夫弃权,这种做法得到大家默认。最后,名誉主席着重指出:“我可以感到高兴的是,这件事仅限于内部。当时,这种案件要进一步审理,而且——要是你们还记得那条街的话,那是在骑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