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上黑天鹅绒的基座使一流坟墓的照片明显可见。救生圈一样圆圆的花圈靠在旁边。在前面部分,一个青铜器时代的石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关于发掘地,一块小牌子这样写着:明斯特兰地区科斯费尔德。
这里同样小心谨慎地使饭店内的顾客回想起人的衰老。尽管萨瓦茨基一家子没有预先订座,他们还是同马特恩和狗一道,得到一张靠近一位在灵床上安放着的、在一次车祸中丧命的瑞典女电影演员的桌子。她躺在玻璃下面,当然是用蜡做的。一床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布被一直盖到脐部,香喷喷的烟雾使红被鼓起的边缘变得模糊起来;可是,上面却是她的左半身,从飘垂到面颊、下巴和小心翼翼安置的脖子上、飘垂到难以描绘的锁骨和开始高高耸起的胸脯上的波狼型黑色柔发,直至虽说是用蜡制成却又是用西红色皮肤的“肌肉”做成的腰身;在马特恩和萨瓦茨基一家子看来,右边则相反,给人一种蒙骗人的印象,仿佛有一把解剖刀使他们当场出丑;心脏、脾脏和左边的肾脏同样是复制的,不过却逼真。这个绝招是:心脏正常跳动,而“停尸房”餐馆的几个顾客也老是站在玻璃箱四周,想看看心脏跳动。
他们犹豫不决地坐了下来,英格-萨瓦茨基最后坐下。在间按照亮的墙壁上,给四周游动着的目光直观地呈现了一部分人的骨骼,有带尺骨和桡骨的胳膊,有通常所见的死人头盖骨,甚至在一些巨大的、写上解说词的玻璃器皿里面还有一对肺翼,有小脑、大脑和一个胎盘,仿佛人们要讲课似的。甚至还有一个图书馆,不是在玻璃后面,而是随手可取地摆放着一本挨着一本的书籍——有关的专业文献,这种文献图文并茂,另外还有专家用的高水平著作,比方说在器官移植术领域的试验,或者一部关于脑垂体的两卷本著作。在墙壁与墙壁之间,挂着著名医生的照片和版画,这些照片和版画往往镶上同样尺寸的镜框,而且镶得十分美观。那些医生是:帕拉切尔苏斯、菲尔绍、绍尔布鲁赫和拄着埃斯科拉庇俄斯手杖的罗马医神,他们注视着顾客们。
没有丝毫异乎寻常的东西,无非是:维也纳肉排、辣根牛脯、牛脑涂烤面包片、马得拉酒浸牛舌、火酒燎过的羊腰,甚至还有家常猪蹄和常见的生煎土豆丝油炸子鸡。那套餐具无论如何值得详细说一说:马特恩和萨瓦茨基一家子用消毒解剖餐具吃小牛腔骨;盘子四周是刻印文字“医学院——尸体解剖”;标准的杜塞尔啤酒在埃伦迈尔烧酒瓶里起着泡;但此外没有什么夸张。每一家普通的饭店老板或者杜塞尔多夫晚期风格的代表人物,就比方说如今的菲尔姆-马特讷及其室内装饰设计师吧,也许是做了太多的好事,很可能让外科手术的原始声音从录音带上放了出来:缓慢的、橡皮糖一般坚韧的计数,一直到麻醉发生作用,低声的或者是可靠的指示,金属在碰击,一把锯子在工作,某种东西用一种音调发出嗡嗡声,另外一种东西在打气,而且打得越来越慢,然后又重新加快速度,指示更简短,心跳的声音,心跳的声音…没有这种事。连低声的轻音乐也没有,用干巴巴的声响充斥这个“停尸房”解剖餐具在主菜上面发出轻微的格格声。所有的餐桌上都扩散着均匀的谈话声;撇开锦缎桌布不谈,这些桌子可都是地地道道的,是可以转动的手术台,是稍带长形、可以调节的手术台,它们肯定不会受到发出强光的手术灯照耀,而是受到讨人喜欢的旧式的、肯定是毕德迈耶尔式的灯罩保护,笼罩在温暖、亲切的灯光之中。再说,这些顾客也并非身穿便服的医生,恰恰相反,像萨瓦茨基一家子和马特恩,商人及其朋友们,偶尔也有州议会议员,有时候还有外国人——人们要给这些人献上某种特别的东西——很少有成双成对的青年人,不过,来这儿的顾客却全都是想使自己在夜晚体验到某种东西的人。因为“停尸房”——开始时叫做陈列室——并不那么便宜,更何况还充满诱惑哩。所以,酒吧里绝没有那些随处可见的、提高消费量的姑娘,没有从事精心策划的罪恶勾当的陪酒女招待,或者禁忌之事。穿着端庄的年轻人,一句话,就是这些有才能的助理医师准备边喝一小杯香槟酒,边作出虽然不是最后的诊断,但却是用使人大长见识而且还通俗易懂的方式谈出一些不该谈的话来。第一次在这儿,在离特别仁慈的家庭医生不远的地方,直言不讳地对某个顾客讲,讲他的病情如何如何——按照我们的说法,这就叫做动脉硬化症。沉积的脂肪类物质,比方说胆固醇使血管硬化。“停尸房”餐馆那个从事心脏研究的职员亲切友好但是又不带众所周知的酒吧对话那种亲切劲儿,促使人们注意到始未料及的后果,注意到心肌梗塞和中风。说完后,他便对坐在斜对面喝冷饮的那位同事挥手示意。此人是一个脂肪转化领域的专家,一个生物化学家,他在给顾客——人们仍在喝香按酒——讲述动物脂肪和植物脂肪:“因此,你们尽可以放心,在我们店里只会消耗脂肪,而脂肪里面的酸就是胆固醇沉积而成的。牛脑涂烤面包片用纯玉米油配制而成。此外,我们还使用向日葵油。你们会感到奇怪的是甚至还使用鲸鱼油,不过,从不使用乳脂或者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