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说十二岁，照看，不止一。我们明天就教她说十三岁，多一岁，也好卖。你看五两银好捡不？”

少妇恍然一笑：“哦！不错，去年李大娘曾托过你。只是，你不怕人家找着吗？”

老妇人两手把大一拍，躬着：“就找到，又个？我又不是拐来的，象那几回！…只是，要好生调教几天！”

老妇人拍着她大叹：“王女，你倒要想开些，痴心女负心汉，戏上有，世上有！我以前不是劝过你，不要太痴了，在外包女人的汉，那一个是死心蹋地的？那一个不是一年半载就掉了的？”

灯短了，吃不住油，渐渐暗了下去。老妇人起，在一个屉里，另选了一灯草加上。回向着她媳妇说：“王女，你还该晓得：人无千日好，无百日红！人生一世，那里有常常好的。你自己还不很觉得，你今年已赶不到去年了，再经这回病痛，你人一定要吃大亏；还不趁着没有衰败时候，好生耍耍，多挣几个钱。把这几年一过，就不会有啥好日了，我不会诳你的，王女，你看我，就是一个榜样。所以我要劝你，仍然把老三吴金廷过来，不要太任，得自己吃亏，何苦哩！”

“看样还不很蠢，都还容易调教，大约有十几岁了。”

老妇人站起来，扁着嘴一笑：“你放宽心，何必还等胖的钱？我今夜捡的这个，不就是钱吗？”

老妇人：“你能象张二那样笨吗？这些都不说了，事非经过不知难！如今只要你先把胖丢开，不要牢牢的贴在心上，再好生吃药养病，等你好了，我们又从来过。说不定，照我说的去，胖重新又会红的。…”

，…十月来睡过五夜，白天还来过七回，…冬月只来睡过两夜，借说事情忙，…腊月连白天都不来了！…我为啥不伤心？…我听了他的话，是一心一意的想跟他一辈，…为他，我得罪了多少人，结下了多少仇！…胖挨刀的，难不晓得？…老三至今还在恨我哩！…呜呜呜！”

“我看，好吗落得到三两几。李大娘也要使几百哩！”

“你还没听她的腔吗？一定是南路人，一定是她老带城来看灯掉了的。娃儿的嘴又笨，盘问起来，只会说姓古叫招弟。老叫啥名，不晓得，只晓得叫三贡爷。乡坝里的三贡爷四贡爷，多得很，只要一家里了个贡爷，全家都叫贡爷。她老啥事的？也不晓得，在城里住在那条街？也不晓得，象这样大海里的针，那里就捞得到！”

少妇渐渐住了哭：“妈，你光是这样说，你就不晓得，人是知好歹的；你看他，平日对人家多好，那样的温存贴，你叫人家个不痴心呢？那晓得全是假心，隔不多久，又找新鲜的去了！…挨刀的男人家，都不是他妈的一个好东西！吃亏的只有我们女人家！”

少妇：“那倒是的，再朝大公馆里一送，永远不得大门，要找也没找了！”

老妇人：“也怪你太任了，总不听我说。我不是说过多少回吗？人是争着的香！你若不把老三吴金廷他们连丢掉，把他们留在边，法门，让他们三个抢着结你，讨你的好，你看，至今你在他们三个睛里，恐怕还是鲜一样，红冬冬，香扑扑的哩！要是病了，医生早上了门，三个人总一定跟孝样，走灯似的在床边转，那里还会害得我打起灯笼火把，低声下气的去找人呢？”

少妇长叹了一声：“妈，你又不晓得，我当初是害怕他们争风吃醋，到象张二的结果，拉上城墙，挖破肚的，才犯不着哩！”

“三两也好，你的药钱总有了！…怕要打三更了！你脱了衣睡罢！我要去睡了！”

两个人好半会都没有声。床上两个小孩，倒睡得呼呀呼的，房外随时都有些犬吠。

“让他狗日的红，那个还去睬他！…只是，妈，我吃的都是些贵重药，他尽不送钱来，我这病个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