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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其言也善?
我在青岛耽搁了几天,其中只有一次是与姊姊单独在一起的,她对我说了许多肺腑话。
“唉,小眉,我知dao自己的病是不会好了,只可怜母亲白养我一番,她把辛苦积蓄下来的钱给我读书读到大学毕业,如今却落得如此收场。”
“姊!”我听她说得难过,便想宽wei她几句,然而泛泛的几句安wei话又有什么用呢?她卧病这许多时,无时无刻不在思索自己的一切,举凡防搭话说以及有关补饰的各zhong药品方单地都详细看过了,她的医学常识——尤其是关于肺病bu分的一一简直丰富得惊人。有一次我在上海报上看到mei国将运来大批“肺病特效药”的消息,兴奋异常,便赶jin写信去告诉她,仿佛此药一到,he菌就ma上可以赴尽杀绝似的,不料她瞧了此信后淡然一笑,对国保说dao:“所谓肺病特效药,乃是叫zuo斯屈罗吐梅新,在mei国杂志上早有此类宣传,但他们并没说是特效或什么的,只不过讲此药对于肺病可以有帮助(help)罢了。”当时国保听着未免扫兴,便问:“那么绝对有效的药可有没有呢?”姊姊苦笑dao:“到现在为止,实在还没有。我也只恨世界上那些科学家太没用了。”国保反问:“然则可否先找几zhong比较有益的——至少是无损的一一一一药品来试试呢?”姊姊答dao:“有益的药品据我所知就有一百多zhong,无损的更不计其数了,那里能够—一都试遍呢?”总之,她对于自己的病一直是知dao得很清楚的,我对此简直无话可说。
她见我喊了一声“婉姊”以后又不说话了,大概也知dao我是无话可讲,便又自己说下dao:“小眉,我不知dao人死了究竟有鬼没有?以前我是个无鬼论者,现在我倒希望能够zuo个鬼也好,我可以到A城去看看母亲同你的孩子,到上海去看看你,或者仍回到青岛来看看世材哥他们一家子。人死了若是什么都没有,那真是太…太天趣了。”她说着又轻轻咳呛了一声。
我痛苦地说:“你也许不会…的。”
她苦笑dao:“怎么不会?我知dao我一定会的,只差个迟早罢了。我已经活到三十几岁,原也不算太短命,只是我自恨生活得太单调了。从小学到大学,整整十六年中,我只知dao用功念书,拼命省钱,吃的穿的什么也舍不得hua费,省下钱来想买些书,哪知dao到了今天,医生却禁止我,不许我再看那些伤脑jin的书呢?我只能每天看看报纸,连广告里的图画与文字都统统给我记熟了,真是无聊得很。其实我就是多记得些别的书本里的文字图画又有什么意思呢?现在反正什么都完了,白费了一番心血了。”
我惋惜地说:“真的姊姊,你也实在太要好了,太用功了,这才损害你的jing1神与ti力。假使你当初读书肯读得ma虎一些,现在教书肯教得ma虎一些,也不至于如此了。”
她答dao:“就可惜我从前不肯这么想呀。在读书的时候,我因为自己用的是母亲千辛万苦节省下来的钱,怎能忍心不好好的求学问呢?于是朝也用功,暮也用功,结果背也弯曲了,yan睛也近视了,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大学毕业的时候考了个第一名,母校教授恳切留我在校中当个助教。在大学里当助教原是件难堪的事呀,好比用惯了娘姨的少nainai骤然去替人家当gen姨了一般,但是我还是答应下来了,为的是留在校里,zuo研究工作较方便,而且将来chu洋留学的机会也多。小眉,你可知dao这十年以来,我一直都是梦想着去留学的呀,抗战时期我随学校迁到内地,生活是够苦的了,但我还是把仅有的几个薪水节省下来,托人兑换mei钞,以便将来有机会chu国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