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逃难记

到了第三天上，我shen授着贤快同医院jiao涉，被倒让我早回家去。起先是他们jian持不肯，后来我说全家都要逃难去了，你们留住我一个人在医院里，预备免费供给我吃用过一世吗？闹得医生们没办法，只好待我检查过shenti，觉得还没有什么，就让我带着婴儿回家来了。

周明华很快乐的迎接着我们，觉得婴儿好玩，伸手想抱她，林妈仗来阻止了，说是嫌骨tou问了手可不是玩的。贤扶着我睡到床上去，说是银行里取不chu钱，街市上买不到东西，这可怎么办呢？林妈cha口上来说："还是等到小姐满月后快达回N城去吧，那面有长辈在着，倒底安心些。"只有明华是孩子家心yan，说是住在上海蛮好玩的，就是大家化灰烬了也值得，再不然便去当兵如何？jin皱着眉tou不答话，他知dao公公是胆小的，家中现在真不知已经急得怎样了呢。

果然，下午来了个电报，说是我们拍去的电报已收到了，贤可陪着明华即速先回家，免得杏英及明福挂念。我的心里很生气，想是这次又生个女的，所以家中也就觉得无关jin要，尽可把我们抛在炮火中了。

贤也很后悔，不该留下明华在这里，害得他哥哥着急。他说他一定要负责使他安全回去，因此到chu1找熟人，可有同行能照顾他的没有。不过这luan世中找人可不容易哪，就连卢家这般至成，卢老太太是早在七七以后下乡暂进了，瑞他没有消息，阿棠他们也都早回N城去；贤到chu1奔波了几天，lun船火车都没有定期，要结队同行谈何容易，有的人无家可归都lou宿在各条弄堂里，有些人索xing宿到码tou上去的，只要有船，便大家推着抢先挤上去，落水的也有，踏伤的也有，真是惨不忍闻。

明华这几天可兴tou极了，他不时跑chu后门去买报纸号外，兴奋地讲着轰炸什么舰的消息，听见飞机掠过时便赶jin奔上晒台看，有时候还到liu弹落下的地方去拣碎先片。他似乎很替我抱憾似的，因为我不能行动往各chu1找热闹，"这真是伟大的时代呀！"他叫喊着，初不料转瞬之间，我们就都把青chun全bu消耗在战争期中，tiao跃着的青年漫漫给镇压下来变成懒散而冷漠的了。我不能忘记有一huan他曾清楚地对我说："我们宁可给炸弹落下来炸得血rou横飞的送了命，不要让生活压榨得一滴血ye也不剩呀。"话虽然不错，但是事实上后来却有许多人都自己chouchu热血求苟安了。

却说贤奔了几天也没有结果，家里却接连来了三四个电报，无非是继续cui他们回去之意。有一天大世界仍然落了弹，贤正在路中，只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无数人tou破血liu的飞奔而来，他只得退避开暂向店销中躲，良久良久才打听明白，走回家来也不及细说，恐怕惊吓着我，然而我已经在当时吓得魂不附ti，不愿回N城的意志也动摇了。明华jian拉着jin说要同到跑ma厅去看陈列着的绘炸坏的尸ti，他们去了回来告诉我说：'那真是可怕得很哪，也有咬牙切齿的，也有半个脑壳给削去了的，四肢shen躯都不全，亲属来认尸的有些已瞧不清眉目，即使领着了也是有了上shen没下截的，一大轿塌车全装着担子的何chu1去拾父母遗骸，zuo妻子的何chu1去找丈夫的肢ti呢？"我听着不禁急得哭了，nie着婴儿的小tui，手指直发抖。正说间，家中又有一个电报来了，说是公公已急得生病，希望贤见电速归，我们商量了大半夜，决定明天连我抱婴儿一同夫下难民船了。

这是我生产后的第九天上午，贤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搀扶着我同明华林nai等一同跨上洋生汽车，呜呜径向外滩开去，到了海关大钟附近时，早已挤得人山人海，汽车一路撒着喇叭，但却始终挪不上半步。我说还是tiao下来挤着走吧，贤惨然瞧了我一yan说dao："你不能的，我们还是叫汽车开回家去。"这夜他思着父母，我惦记着簇簇同母亲，大家一夜不曾成眠。

第二天上午，他拉着我的手jian决地说dao："青妹，我们准定听天由命在上海吧，不过须得让明华先回去，也好带个信儿给家中叫他们放心。"我默然望着贤的脸。他的脸se是苍白了，嘴chun干燥也显得里面的jing1神不宁，我想还是不要为了自己而耽误人吧，于是我就慨然对他说，请他同明华不妨动shen，等到我满月了，我自己会带着孩子与林妈逃回来的。他说这还成什么话呢？在患难中怎好就撇下你？我说：那是你的责任问题，让明华独个子去，也许在路上chu了mao病。贤听了更自忧烦，心中只一味委决不下。

这里的房东姓章，是一位老先生，同他的三姨太太一起住着。章老先生也是N城人，从前zuo过省议员，人倒是忠厚长者。贤把zhongzhong困难去同他商量，他也主张让明华先回去，贤说没有人结伴，章老先生说他有一个侄子也想走，贤于是就去找他的侄子，大家约定在午饭后动shen，还是搭火车转杭州回N城去。贤替明华拾了包裹去送他们两个动shen，叮嘱我安心在家等着他就会回来的，我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仿佛觉得生离死别就在目前了，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