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间，他来了。他喝得醉醺醺地摇摆着来，凶光，我又怕又是气，倒歪在床上再不理他。他沉重地在桌旁坐下，叫林妈拿脸来，林妈慌张地单叉着跑来了，我心中很起反，但又怕他再动武，便也不敢作声。他洗过脸，喝两茶，然后一支支猛起烟来。林妈战战兢兢说："姑爷早些睡吧。"他嗯了一声，挥手叫林妈退去，我不免有些胆怯起来了。

我的心里很起反，暗想你自己整天不读书

我知贤不喜我看书，而我自己看书的兴趣愈。在家没事的时候，我常愉翻着他的法律及社会科学书籍看，同时也常摘记抄录下来，准备自己洋洋万余言的论文。不料有一次给林妈巧反拙，想赞我几句以博贤的心，反而意锅来了。她说："小真是用功呀，女状元的，只要姑爷你一去，她就翻开书本来看了，真是的，她又不打牌，又不看戏，什么玩儿都不。"贤不等她说完，就沉下脸来对我说："哦，怪不得呢，叫你快些改考卷也不改，原来你是忙着研究学问。不过，女状元，我得警告你，以后请不要翻我的书橱，我是最恨人家动我的东西的。"说过之后，他就上把书橱门锁上了。

我为找寻职业而多买了许多报纸，贤很奇怪，难我在细心研究新闻学了？我也觉得这样太浪费，因为贤要看报可以上教书的中学里去看，也可以在读书的大学校看，本用不着自己购买。后来我也学到了乖，就是同附近一个报贩闲谈瞎扯几次，向他借些报看，看完之后，一张不买当然也不好意思，于是就向他仍然买两本杂志，在贤吃过晚饭无聊的时候，我就把它拿来，说这是专为给你解闷买的，他很奇怪，问我可看过不，我回答说因忙着织绒线，不看那些，他很喜。

他的，但总也不能让他整夜狼在外面呀，也许他在舞，也许他已遇到了意外。不过在这两个"也许"之中，我是宁愿选择后者的，因为他假如从此死了，我当永远怀念着他，永远向他忏悔，永远把他当作传奇的男主角，但假如他竟在外面胡调解闷了，那我可永远不宽饶他，只要想想同别个女人拥抱着，接吻着，多脏呀，但是瑞仙…瑞仙不会从青岛赶回来吧？

他猛然站起来，在西装袋里摸一卷钞票来向我一丢，说："拿去罢！"我不禁大怒想劈面向他丢回去，只是一则怕他又动蛮，二则实在也急待买米。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伸手去拾，只是微微油噎着想打动他怜之心。

果然他装得醉糊涂样过来扳我，涎脸说了许多废话，当下也就言归于好了；不然我的心中终不能释然，以为我定要赚些钱来给你看看，一则也争个面，也用得舒服些。

不过我在上海可没有熟人，时常看到新闻报，觉得聘请的广告很多。我喜望外的写了许多自荐信，有的还附作文一篇，小楷样等等，结果终如石沉大海，一些消息儿也没有，害得我茶饭无心等差，一面还再三咛嘱林妈有信来时莫当着姑爷面前送上来，须得藏在别等无人时悄悄递给我，得林妈也疑惑不定。其实我是恐怕事不成功绪贤知了难为情，将来总要给他一个冷不防大意外才好。

我不知一般男人都如此呢，还是只有我的贤如此，他似乎很不兴我严然学者的样在家中看报看书。他愿意我故作孩脾气，只好玩，打扮，好向他撒，而有事时则又须一本正经塔主妇架，督促佣人清洁居室，买煮小菜，并且替他抄笔记，政改考卷之类。他不喜我有"大志"，也不愿我向上好学，我想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娶个女学生呢？这大概又是男女心理不同，男人可以同一个庸俗下的女相，只要她生得漂亮，学问是无关的。不仅此也，女的学识若太了，即使不难看，也反而要使男人敬而远之。女人则不是如此；至少在我个人说来，我是宁愿跟着个有学问有地位的男人，否则无论他得打扮得如何漂亮，假如他竟是个理发师之类，我是决不会对他发生好的。而且对于这类油粉脸的浮家伙，我委实也看不他所谓漂亮的地方来。

有时候，我想不如找个英国女教师来练习英文会话吧，这样找起事情来机会比较多些；可是找了几个都是因为学费太贵，每天小案线已经怕开了.那里还说得要学费来？其实贤倒是近来给钱比较多了，自从上次吵嘴后，他显然努力在张罗钱，那晚上喝醉回来丢给我的钞票便是他向教书的中学里预支薪金来的。我很难过，不得能帮他赚些钱来贴补家用，而且最好在激上能够不让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