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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4/4)

怦乱跳,他被郑璇这种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摊开双手,压低了声音提醒她:

"郑璇,你冷静些,冷静些!我不是说疯话,我是…"

"走,你给我出去!快出去!"郑璇神经质地嚷叫着,歇斯底里般伸出手臂,呼地一下指门口。严欣迟疑了片刻,她便哭嚎着尖叫起来:"你再不走,我拿锄头挖你的眼…"一句话没说完,她从板凳上跃身而起,跑过去抓紧了锄把,举过了头顶。

严欣惊骇得不及思索,狼狈地转过身子,踉踉跄跄地跑出了茅屋。慌乱间,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院坝里。他稳了稳神,才跑到了寨路上,没头没脑地向寨外走去。

严欣的屁股后头,传来一阵放肆的、粗野的嘲笑声。那些偷听壁角、偷看西洋镜的闲汉和懒婆娘,一个也没注意,锄头从郑璇的手中滑落在地,她张开双臂,直伸着双手,追到门边,瘫痪般倚在门框上,脸庞立时变得黯淡无神,露出股绝望的神情。

坐在床上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女娃儿,不知是受了惊吓呢,还是稍稍有点懂事了,又拉开嗓门,"哇"一声哭开了。

霏霏的细毛雨越下越密了,远山近岭都笼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啥也看不清晰。

严欣头上的神经在"别剥"跳着。他的脑子里发热,喉咙里在升火,深一脚浅一脚不顾一切地胡乱朝前走着,也不管前头是路、是田土还是水洼。直到一头撞在粗圆笔直的柏树干上,额头上隐隐作痛,他才收住了脚步。

可以说,来之前,什么样的后果他都设想到了,唯独刚才那种后果,他没有想到。气恼、懊丧、失望、激忿,好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各自伸出了利爪,在撕扯着他的心。他失神地在柏树干旁边。此刻该怎么办呢?拔脚离开沙坪寨,打回转么,不说他不甘心,就是他再急,也得等两天,等班车把他带到县城,再由县城回省城去。可要在这乌漆墨黑的山野中过夜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再回到沙坪寨去,找到过去相处较好的社员,借个宿处,吃上几顿沙坪寨的包谷饭。细毛雨飘洒在头上,清醒是清醒些,可湿腻腻的,实在不舒服。严欣想转过身,朝亮着电灯光的山寨走去。陡地又想到了跑离郑璇屋头时,身后传来的那阵嘲笑声,他的脸上一阵发烧,又收住了脚步。他晓得,在沙坪寨,这样的消息传起来比风还快。这当儿回去,说不定还要引起众人的取笑,说出些难听话来哩。反正,饿也饿了,淋也挨淋了,干脆,索性到晚些时候再进寨子去。只是,老站在野地里遭雨淋也不是个事情啊,得找个地方避避雨。

插队落户时,有经验的老农跟他说过,没有电筒、亮蒿的时候赶黑路,要记住:亮的是水去不得;黑的是田土走不得;灰白的是路尽管朝前。严欣睁大了双眼细瞅了好一阵儿,才辨清一条路,慢慢走去。

走不多远,前头半坡上有个落地棚,严欣一头钻了进去。落地棚里有股霉谷草味,严欣伸手摸摸,没发现异样的动静,才放心大胆地一屁股坐在谷草上。

雨是避过了,可又饥又饿,如何打发时间呢?严欣忽然想到人造革两用包里带着烟和火柴,他连忙抽开拉链,撕开了一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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