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兰惊讶了：“这是大鱼跟你说的吗？”

沉默了三分钟。

麦翎提了嗓音说：“是，是的！过去他碍于俺是麦家人，心里的痛苦从来都是模糊着，忍着，不知是他跟疙瘩爷捞尸捞了胆量，还是他这回忍无可忍了！反正他都跟俺说了！俺还为了维护你们跟他大吵了一场。”

麦兰的痛被妹妹说中了。她愕然地往着麦翎。

北京故的门，两门饰很醒目，除了铺首，就是金光闪闪的门钉了。门钉纵横皆成行，圆圆的，鼓鼓的，与厚重的门扇相称，足以壮观瞻。故每扇大门九排，一排九个钉，一共九九八十一个。在古代“九”是最大的数，象征着“天”七喜大雄，盼望大雄生活幸福，有个好的前程，也破例给设计了九排钉。当时，大雄正信“十三咳”的，七把义一讲，大雄同样成熊了。

“从你的神看，你对俺的批评并不服气。”麦翎乌黑的大睛一闪一闪：“就拿大鱼说吧，你们还是同学，可俺不明白你和爷爷为啥歧视他？他不就是蹲过监狱吗？俗话说，狼回还金不换哪！大鱼是贩了私盐，可他是从犯，而且改造好了，他不是坏人，那年风暴里堵豁还当过英雄！据俺接，他还是个有想法有才气的人！全村人除了疙瘩爷谁都不理他，爷爷又不给他机会。你说，这公平吗？他能不恨你们吗？”

麦兰哑无言了。麦翎的这句话骂到她心里去了，她心中到特别的疼痛。请问自己：你有了地位，有了权力，可是你快乐吗？麦兰并不快乐。好多与民对立的事情，还让她胆战心惊。妹妹看了她内心的矛盾，内心的痛苦。“快乐”这个词在她看来是简单清楚的，可是，惟其简单清楚，她反倒犹豫不定，反而得不着，她常常给自己解释说，这是一个成功女必然付的代价！后来一想，并不人化。这复杂的现象总不能有这样简单而可怕的解释吧？

“俺看你是被迷惑了，他到底要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指责俺和爷爷？他不！”麦兰愤怒地说。

麦兰草草摸了门钉儿，伸手摘下蒙的红布条，勉笑了笑，可是，她脸上那冰冷的、略带严峻的表情毫无改变。

亲望见麦兰摸了门钉儿，七才放心地走了。七走后不久，麦兰瞅着白纸门发呆。这个时刻，他忽然想起自己与妹妹麦翎的一场激烈争吵。那是去年寒假，麦兰与麦翎就发生了冲突。她知妹妹发火时不顾一切。麦翎中的火气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她心底里对和爷爷产生了反。当官以后变了，变得不那么纯净了，刻薄，斤斤计较，盛气凌人。麦翎猜想她的灵魂里有了污垢，该好好清洗清洗了。她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俺想在回学校之前跟你谈谈，既然今天来了情绪，俺就跟你先谈了吧！”麦兰希望界开阔的妹妹给她指迷津，就快地说：“你就说吧！”麦翎脑里呈现大鱼的嘴脸，就来了情绪：“，俺先问你一个问题，俺知你向往文化，一直想当一个文化人，如今你当了乡官了，还着文化人。可是，俺发现你离文化越来越远了，离正义和好越来越远了！也许是你看到了更多的乡下的破落，乡亲们的痛苦和官场的腐败。也许你为了生存，不得不卖灵魂而保全自己！也许你看到了更多形形的嘴脸，司空见惯了！可俺不你理解的是，你是麦家人，麦家人向来都像七爷、七一样坦坦的！可你和爷爷，为什么一当了官就变得麻木、残忍起来？”

麦兰没有料到妹妹对她这样残酷。当她碰到妹妹乌黑的睛时，心中到特别的疼痛。这觉过去一直没有过。她生她的气了。但是，忽然间她听到一阵衣襟窸窣声，又听见突然现的压抑的哭泣声。接着就有一双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脖：“

麦兰脸上的笑有些僵，茫然中，七张罗着“摸门钉”了。七让麦兰用红布条蒙上睛。她很合，蒙上了自己的睛。七说：“兰，可以摸了。”麦兰默默地朝大门走去了。刚才的突发事件，她的心态不静，所以行动就很笨拙。她曾经把摸门钉儿看成是个无聊的风俗。包括对白纸门，她对七非常，可是对七衷的民俗存有疑虑。她像村里的所有年轻人一样，对待这些“老古董”于一不确定状态。全信，她办不到。而她又不能确认这一切毫无理。倒是七的旱船，她是从心底里喜的。麦兰伸手摸着，糊在门板上的白纸已经脱落，门钉儿显来了，她用颤颤的手摸住冰凉的门钉儿，心里有一屈辱。自己是文化人了，还是党员了，是乡政府，怎么还跟着七信这些？

“是，他不，可是，这是民意！你能不在乎民意吗？俺知你们当官的，丝毫不会因为普通人受苦而于心不安，你们最关心的是怎样消除异己，升官发财！可你要知，一个人的生活背后总有人诅咒你，你活得快乐吗？”麦翎往跟前凑近了：“俺看来了，你不快乐，从你疲惫的影里，从你矛盾的神里俺早就看来了！何必呢？一个女人家连个孩都来不及要，拼命地向上抓挠，你抓挠到啥时候才醒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