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我们免得犯错误、惹是非，就离群索居。我们日常在家里工作，每月汇报工作进程。我们常挪用工作时间偷偷chu去玩，因为周末女儿回家，而假日公园的游客多。颐和园后山的松堂，游人稀少，我们经常去走一走后山。那里的松树千姿百态，我们和一棵棵松树都认识了。

动wu园也是我们喜爱的地方。一九三四年chun，我在清华读书，钟书北来，我曾带他同游。园内最幽静的一隅有几间小屋，窗前有一棵松树，一湾liu水。钟书很看中这几间小屋，愿得以为家。十余年后重来，这几间房屋，连同松树和那一湾liu水，都不知去向了。

我们很欣赏动wu园里的一对小熊猫。它们安静地并坐窗口，同看游人，不像别的小动wu在笼中来回来去地跑。熊很聪明，喝水用爪子掬水喝，近似人的喝法。更聪明的是聪明不外lou的大象。有公母两tou大象隔着半片墙分别由铁链拴住。公象只耐心地摇晃着shen躯，摇晃着脑袋，站定原地运动，拴就拴，反正一步不挪。母象会用鼻子把拴住前脚的铁圈脱下，然后把长鼻子靠在围栏上，满脸得意地笑。饲养员发现它脱下铁圈，就再给tao上。它并不反抗，但一会儿又脱下了，好像故意在逗饲养员呢。我们最佩服这两tou大象。犀niu厌游客，会向游客she1niao，niao很臭而且she1得很远，游客只好回避。河ma最丑，半天也不肯浮chu水面。孔雀在chun天常肯开屏。钟书“格wu致知”发现孔雀开屏并不是炫耀它那金碧辉煌的彩屏，不过是掀起尾ba，向雌孔雀louchu后bu。看来最可怜的是囚在鸟笼内不能展翅的大鸟。大熊猫显然最舒服，住的房子也最讲究，门前最拥挤。我们并不羡慕大熊猫。猴子最快乐，可是我们对猴子兴趣不大。

看动wu吃东西很有趣。狮子喂rou之前，得把同笼的分开，因为狮子见了rou就不顾夫妻情分。猪类动wu吃hua生，连pi带壳；熊吐chu壳儿带pi吃；猴子剥了壳还捻去pi。可是大象食changcu，饲养员喂大象，大团的粮食、整只的苹果、整条的萝卜、连pi的香蕉，都一口吞之。可是它自己进食却很jing1细，吃稻草，先从大捆稻草中拈chu一小束，拍打干净，筑筑整齐，才送入口中。我们断不定最聪明的是灵活的猴子还是笨重的大象。我们爱大象。

有时候我们带阿瑗一同chu游，但是她shenti弱，不如我们走路轻健。游山或游动wu园都得走很多路，来回乘车要排队，要挤，都费劲。她到了颐和园高chu1，从后山下来，觉得步步艰险，都不敢跨步。我觉得钟书游园是受了我的鼓动，他陪同玩，练chu了脚劲。阿瑗ti力无多，我舍不得勉qiang她。

阿瑗每周末回家，从不肯把脏衣服和被单子带回家让阿姨洗，她学着自己洗。同学都说她不像独养女儿。这zhong乖孩子，当然会评上“三好学生”老师就叫她回家和妈妈谈谈gan想。我问：“哪三好？”因为她shenti明明不好。她笑着说：“荣誉是党给的。”果然，她的shenti毕竟不好，读了三个学期，大有旧病复发之嫌。幸亏她非常听话，听从大夫的建议，休学一年，从一九五三年chun季休养到一九五四年chun季。钟书一九五四年底才由城里回北大。阿瑗休学只和妈妈作伴。

她在新北大（即旧燕京）到chu1寻找相当于清华灰楼的音乐室。她问校内的工人，答“说不好”她央求说：“不用说得好，随便说就行。”工人们听了大笑，干脆告诉她“没有”她很失望。

中关园新建，还没有一点绿se。阿瑗陪我到邻近的果园去买了五棵柳树zhong在门前。温德先生送给我们许多hua卉，zhong在院子里。蒋恩钿夫妇送来一个屏风，从客堂一端隔chu小小一间书房。他们还送来一个摆饰的曲屏和几盆兰hua、檐pu海棠等hua和草。钟书《槐聚诗存》一九五四年诗，有《容安室休沐杂咏》十二首，就是他周末归来的生活写实。这间小书房就是他的“容安室”或“容安馆”由商务扫描chu版的《容安馆日札》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的。“容安馆”听来很神气，其实整座住宅的面积才七十五平方米。由屏风隔chu来的“容安馆”仅仅“容膝易安”而已。

阿瑗常陪我到老燕京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