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我是你的嫂子啦,嫁给你的异母兄弟啦,这个人我连见也没见过。我的出生日期也是错的。你使我小了一岁。现在我快要死了,我的寿就减了一岁。"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我说,既然文福死了,我想现在把一切都纠正过来还来得及。不再有隐私,不要再撒谎了。"
我一阵反胃的感觉。她干吗这么说?她想公开一切!——我的过去、我和文福的婚姻,等等,我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一切。
"你想怎么办?"我责备她,"你想把我的隐私说出去,就这些?我们说好的——永远不说出去。"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海伦争辩说,"当然,那个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能说,你很怕,你以为文福会来找你,我们俩都需要想方设法进这个国家,所以那时这么做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
"这是一个秘密。"
"现在还有什么关系?文福死了,"海伦说,"他不会来找你了,我们不会被驱逐出境了。现在说出真情,不要带那么多谎言到那个世界去,比什么都重要。要不,我怎么还有脸在天堂里同我的第一个丈夫见面,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说我嫁给了你哥哥?我的墓碑上怎么能写我生于1919年?大家都会在我死后嘲笑我,说我老得连自己究竟有多老都搞不清楚了。"
"那么你就跟大家讲你自己的事,不要把我也扯进去。"我说。
海伦皱起了眉头,"那怎么行?那样的话,我又得编一连串谎话,我们是怎么碰上的啦,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啦、你这是在叫我跟魔鬼说话。你要是不讲,我讲——必须在阴历年之前讲掉。"
"你这是在叫我再遭一次殃。要是你跟你的孩子讲了,我的孩子也会知道的。"
"那么你就应该亲自告诉她们,"海伦说,"她们现在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她们会理解的。说不定得知她们母亲的背景,她们还高兴呢。讲讲以前在中国受的苦,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时髦着哩。"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丢人现眼!"我说。
我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争论著。但后来,我感到无聊了。就像她的胖胖鱼和长途电话费问题,海伦总以为她是对的。我怎么能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争论呢?我自己都要疯了。
当她再一次来给我续水的时候,我告诉她,时候不早了,我收拾起那天下午我在幸运超市买的一些杂物,然后穿上外套。
"等一下,"海伦说,"亨利开车送你回去,这样安全些。"
每次我到她家,她都这么说,每次她这么说,我都信以为真。三十年前,我和吉米刚从唐人街搬出来,在格利莱和安扎之间的第八大街买了房子,海伦跟我说了整整两年,"那个地方不太安全,那个地方——啊——我们不能搬到那儿去。"吉米去世后——不知为什么——她和亨利在与我们相隔一个街区的第九大街,门牌号更高的一条街,买了一幢更大的房子。"现在我们可以照顾你了,"她说,"这样更安全些。"但我知道她不过是拿我做借口罢了。
昨晚我又说了我常说的那句话,"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也是很好的锻炼。"
"太危险了呀。"她坚持着。可我知道,她说话并不算数。她说话声音很轻,唯恐吵醒她的丈夫。"你应该多加小心哪。"她说。
"哇,你以为有人会为了我的几个橘子,为了一罐笋来抢我吗?"
她从我手上抢过我的包。"那么我来帮你拎这个吧,"她说,"你拎着太沉了呀。"
我抢过我的包,"别跟我说客套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