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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仙店
每当我母亲跟我说话,一开tou总像跟我吵嘴似的。
上星期她打电话给我,劈tou就说,"珍珠啊——你非去不可,没二话好说的。"好大一会,我才明白她打电话的原由:海lun舅妈邀请一家子去参加我表弟宝宝的订婚晚会。
所谓"一家子"指的是匡家和路易斯家。匡家有海lun舅妈、亨利舅舅、玛丽、弗兰克,再加上宝宝。而路易斯家呢,现在实际上只剩下我和我母亲,因为我父亲去世了,而我弟弟sai缪尔现在新泽西。打我能记事的时候起,别人就把我们看作"一家子",尽guan匡家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有姻亲关系。海lun舅妈的前夫是我母亲的哥哥,在我chu生前很久就去世了。
说起我的表弟宝宝,他的本名是罗杰。但从小全家就叫他宝宝——宝宝在中文里是"乖孩子"的意思——后来就这么叫开了,因为他是个哭宝宝,我舅舅和舅妈一进门,他就哇哇大哭,说别的孩子惹他。现在他虽已三十一岁了,大家还是拿他当小孩看,还是要惹他。
"宝宝?他怎么又开订婚晚会了?"我说,"这是他第三次结婚了吧?"
"第四次了!"我母亲说,"上次没结成,我们送礼后不久就chui了。当然,这次海lun没说是订婚晚会,她只说是为玛丽搞一次大团圆。"
"玛丽也来了?"我问dao。玛丽和我不光是表姐妹,还有另一层关系,她嫁给了杜楚,杜楚是我丈夫菲力·bo兰特在医学院里的同学。说起来,十六年前,我和菲力还是经她介绍才认识的呢。
"玛丽要来,她丈夫和孩子们也来,"我母亲说,"下星期从洛杉矶直飞这儿。来不及买优待票了。买全额票,想不到吧?"
"下星期?"我一面说,一面找着借口,"现在通知我们临时改变计划好像晚了点,我们本来打算去——"
"海lun舅妈已经把你们算进去了。在水龙饭店设宴——要摆五桌咧!你们要是不去,一半的桌子都要空着了。"
我想象着海lun舅妈那样子,又矮又胖,缩得只有桌子tui那么高了。"另外还有些什么人去?"
"多着咧,都是些大人wu。"我母亲说"大人wu"这几个字的口气,好像在提起她不喜huan的人。"当然,她也会告诉人家说宝宝和他的未婚妻也要去。于是大家就都会问她,'未婚妻?宝宝又有新的未婚妻了?'然后,她就会说,'噢,我倒忘了。本来是想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的。可别说chu去哟。'"
我母亲哼了一声。"她就是爱用这zhong方式来让大家知dao这事。所以呀,你得带上一件礼wu,也给她来个惊喜。上次你买了什么?"
"给宝宝和他的那位女生?我忘了,大概是一盒糖果。"
"他们chui了以后,他有没有送回来?"
"好像没有。我记不得了。"
"瞧!这就是匡家人的作风。这次可别hua那么多冤枉钱了。"
宴会前两天,我又接到了母亲打来的一个电话。
"听着,现在要zuo什么都已经太晚了。"听她的口气,好像我犯了什么过错似的。然后她告诉我,杜姨婆去世了,享年九十七岁。我对这个消息倒并不gan到惊讶,我还以为她早就去世了呢。
"她给你留了些好东西,"我母亲说,"这个周末你可以来拿走。"
杜姨婆实际上只是跟海lun有点血缘关系,是她父亲的同父异母姐妹或诸如此类的亲戚。但我记得,是我母亲一直来在帮助照料杜姨婆。她每星期帮她清一次垃圾;每当收到印着老太太姓名的"百万mei元"赌金独得券时,她就劝老太太别上当去订那些杂志;她还一次又一次地跑加州医药卫生当局,为杜姨婆申请老年医药费补助。
多年来,我母亲总是向我抱怨,说海lun不干这些事,倒要她来干。我母亲老是说"海lun,她呀,甚至提都没提起"。有一次,——大概是十年前吧——我打断了她的唠叨,我说,"你干吗不踉海lun舅妈说你烦透了,而不再跟我唠叨呢?"这是菲力教我说的,以这zhong合情合理的方式,让我母亲明白究竟是什么使她活得这么累,以便她采取断然行动。
我这句话一chu口,我母亲竟呆住了,她一脸惘然,哑口无言。打那以后,她再没向我唠叨过。事实上,差不多有两个月之久,她没跟我讲过话。后来当我们之间又开口说话时,再也没提起过杜姨婆。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以为杜姨婆早就去世的缘故吧。
"那是怎么回事?"听到杜姨婆去世的消息,我尽量用平静中带点震惊的口气问,"是中风?"
"是车祸。"我母亲说。
显然,杜姨婆直到生命的终点,都是jing1力充沛、shenti康健的。chu事那天,她当时搭乘的1号加州公共汽车,为了闪避一辆我母亲称之为"一群疯小子驾驶的改装高速车"突然打chu的停车信号灯,而倾翻在路边。杜姨婆一个趔趄,倒在座位中间的过dao上。当然,我母亲ma上赶到医院去看她。医生没查chu什么大mao病,只发现一些ca伤的青zhong块。但杜姨婆说她来不及等医生来找chu她早已知dao的mao病,于是要我母亲写下她的遗嘱,吩咐后事,那张用了三十年的有节子的沙发给谁,黑白电视机给谁,等等等等。就在当天晚上,她死于未经查明的脑震dang。海lun本打算第二天去看望她,但已经太晚了。
"宝宝罗杰说我们应该起诉,要求赔偿一百万元。"我母亲说,"你想得到吗?动这zhong念tou。杜姨婆临死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