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四）

5。

河面下的少年

我知dao自己喜huan你。但我不知dao将来在哪里。因为我知dao，无论哪里，你都不会带我去。而记忆打亮你的微笑，要如此用力才变得huan喜。

张萍烙在我脑海的，是一个油画般的造型，穿着有七八个破dong的T恤，蹲在夕yang下，shenshenxi一口烟，缓缓吐chu来，淡淡地说：“我也想成为伟大的人，可是妈妈喊我回家zhong田。”

这个故事和青chun关系不是很大。

青chun是丛林，是荒原，是yang光炙热的奔跑，是大雨滂沱的伫立。

张萍是河面下的少年，被水草纠结，浮萍围绕，用力探chutou呼xi，满脸水珠，笑得无比满足。他平躺在水中，仰视天空，云彩从清早liu到夜晚，投下影子洗涤着年轻的面孔。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我在初三才接chu226个字母，是被母亲ying生生揪到她的学校。我当时的梦想是zuo足球运动员，不济也要成为乡村古惑仔，拗不过长辈还是tiao进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最后一年。

班主任分pei了学习成绩最好的人和我同桌，就是张萍。我对他能够迅速解开二元二次方程很震惊，他对我放学直奔台球室敲诈低年级生很向往，于是互相弃暗投明，我的考试分数直线上升，他的liu氓气息越发nong1厚。

我们喜huan《七龙珠》。我们喜huan北条司。我们喜huan猫yan失忆后的那一片海。我们喜huanma拉多纳。我们喜huan陈百qiang。我们喜huan《今宵多珍重》。我们喜huan乔峰。我们喜huan杨过在liu狼中一天比一天冷清。我们喜huan远离四爷的程淮秀。我们喜huan《笑看风云》，郑伊健捧着陈松伶的手，在他哭泣的时候我们泪如雨下。我们喜huan夜晚。我们喜huan自己的青chun。

我们不知dao自己会喜huan谁。

毕业班周末会集ti到学校自习，下午来了几个社会混混儿，在走廊砸酒瓶，嬉pi笑脸地到教室门口喊女生的名字，说不要念书了，去跟他们一块儿到镇上溜冰去。

他们在喊的林巧，是个长相普通的女生，我立刻就失去了guan闲事的兴趣。张萍眉tou一皱，单薄的shenti拍案而起，两手各抓一支钢笔，在全班目光的注视下，走到门口。

混混儿chui了声口哨，说：“让开，杂zhong。”

张萍也chui了声口哨，可惜是破音，他冷冷地说：“Are_you_crazy？”

接着几个人厮打成一团，混混儿踹他小腹，chou他耳光，他拼尽全力，奋力用钢笔甩chu一坨一坨的墨水，转yan混混儿满脸都是黑乎乎的。

等我手持削笔刀上去的时候，小liu氓们汗水混着墨水，气急败坏，招呼着同伴去洗脸。

张萍吐口带血的唾沫，淡淡地说：“书生以笔杀人，当如是。”

从那天开始，林巧隔三岔五找他借个东西，问个题目，邀请他去镇上溜冰。张萍其他都答应，只有溜冰不同意，他说，不干和liu氓同样的事情。

初中毕业临近，同学们即将各奔前程，大bu分都要回去找生活。这里是苏北一个寂寂无闻的小镇，能继续读中专已算不错。女生们拿着本子找同学签名，写祝语。林巧先是找所有人签了一圈，然后换了个干净空白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找到张萍。

张萍吐口烟，不看女生，淡淡地说：“Are_you_crazy？”

林巧涨红了脸，举着本子jian持不收回去。张萍弹开烟tou，凑到女生耳边，小声说：“其实，我是个同xing恋。”

林巧yan泪汪汪，默默收起本子走开。

大概三四天后，上次的混混儿埋伏在张萍回家的路上，把他从自行车上一板砖砸下来，打了足足五分钟。

大学毕业后一次回老家，我从另外的初中同学口中偶然知dao，林巧初中一毕业，就和那几个混混儿成天在一起，十八岁嫁给了其中一个混混儿，十九岁生小孩，二十一岁离婚，又嫁给了另外一个混混儿。

张萍脑袋绑着纱布参加中考，结束那天